寬闊的城堡大廳內,火炬的光芒在石牆上跳躍,溫暖的橙光映照出一片片長長的陰影。大廳中央,一張粗壯的橡木長桌擺滿了豐盛的菜肴:烤得金黃的野豬肉散發出濃鬱的香氣,新鮮出爐的麵包堆疊如山,深紅色的葡萄酒在高腳杯中微微蕩漾。盧斯·斯諾王端坐於主位,身披繡有家族徽章的華麗天鵝絨外套,火光映襯著他剛毅的麵容。他以熟練的手勢從烤野豬上撕下一條腿,倚靠在高背椅上,咀嚼時若有所思。最近一係列政策的成功推行讓他的心情頗為愉悅,儘管那雙銳利的眼睛依然如鷹隼般掃視著廳內的一切。
“這兩日的騎士比武,你們都親眼目睹。有何看法?”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輕易蓋過了大廳中低語的雜音。
克莉絲率先開口。她端坐在桌旁,金發編成宮廷流行的複雜樣式,雙手整齊地疊放在膝上,姿態挺拔,已不複兩個月前那個畏縮的小女孩模樣。“吾父王,您所指可是那名為能貓的獸族騎士?”她的聲音清亮而自信,儘管目光仍微微低垂以示敬意,“他的表現著實令我驚歎。獸族多半體型瘦弱,可他竟能擊敗我方的龍族騎士,足見父王招募外族以製衡各大世家的高明策略。”
盧斯眉毛微挑,心中暗自稱奇。他的這個義女平日裡鮮少主動與他交談,在這樣的場合更是沉默寡言,如今卻搶在兒子之前發聲,且言辭切中要害。他大肆招募外族人,確實是為了平衡國內勢力,可一個出身貧民窟的女孩怎會洞悉如此深意?克莉絲的變化讓盧斯回想起比武場上的情景——她總是與年輕的艾登·莫爾蒙並肩而坐,答案便不言而喻。“看來莫爾蒙家的子嗣與你頗多交談。”他語氣平穩,試探之意藏於其中。
克莉絲微微垂首,雙頰泛起一絲紅暈。“既已定下婚約,女兒以為多與艾登相處乃是應當。”她輕聲道,“蕾妮公主亦不吝賜教,教我許多宮廷禮儀。”
盧斯微微頷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克莉絲確實變了,不再是那個畏首畏尾的貧民女孩,舉手投足間已初具公主風範。這變化令他滿意,這個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是他展示斯諾家族的一個象框,她的一舉一動必須得體,才能不被世人詬病。唯一讓他有一點不安的地方在於,這個女孩兒的轉變似乎比自己預想的快了不少。是她真的從善如流,還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盧斯抿了一口加了崖蜜的美酒,他此前或許真的忽略了這個女孩兒,看來還需要派人多盯著她才好。
“你呢,波頓?”盧斯轉而看向對麵的兒子,真正想聽的是他的意見。波頓倚在椅上,手握一杯酒,臉上掛著慣常的輕鬆笑意。
“那小子的身手確實不俗,滑得像條泥鰍,總能避開正麵交鋒,再從側麵偷襲得手。”波頓笑著,瞥了妹妹一眼,“不過若我用這路數,怕是要被滿朝王公貴族笑掉大牙。上場前,我還與蕾妮打賭他會輸,她賭他贏,結果她贏了。如今我欠她一人情,她想要那獸人做貼身護衛,求父王應允。”
盧斯麵色驟沉。他猛地將手中的野豬腿擲於桌上,骨頭撞擊木麵,發出一聲悶響。大廳霎時寂靜,侍菜的仆人們屏息凝神,氣氛如濃霧般凝重。
“你輸了賭約?”盧斯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怒意,宛如雷霆前的悶響。
波頓笑容頓消,臉色蒼白。“這……不過是個玩笑,父王。”他急忙辯解,聲音中透出慌亂。
“玩笑?”盧斯目光如刀,語氣愈發冰冷,“波頓,蕾妮不過是個錦衣玉食的公主,從未沾染刀兵之事,可連她都能看出能貓能走到最後。你卻看不透。這不是玩笑,這是差距。”
克莉絲與波頓皆低下了頭,國王的威壓如山般沉重。
盧斯緩緩起身,影子在壁爐的映襯下拉得老長。“這差距,不僅僅是你與蕾妮之間的差距。”他冷冷說道,聲音如北地寒風,“是我們斯諾家族與那些曾統治龍之國的古老世家之間的鴻溝。他們不甘屈於我等之下。雖眼下無力推翻我們,卻如蟻群般啃噬我根基。波頓,若你不能學會他們的眼光與謀算,你便是那被群蟻吞噬殆儘的愚蠢巨獸。”
桌上那根白骨森森的豬腿像是佐證盧斯話語般,讓波頓覺得胃中有些翻滾。他喉頭一動,低聲道:“是,父王。兒臣定會用心謹記。”
盧斯凝視他片刻,方才開口:“至於那獸人——能貓——明日帶他來見我。”
言罷,他轉身離去,腳步聲在大廳的寂靜中回蕩。
……
晨霧如幽魂的吐息,氤氳繚繞於密林之間,藍紫色的光芒在霧氣中閃爍跳躍,宛若鬼火,詭譎而不安。樹影嶙峋交錯,仿若無數扭曲的爪牙伸向天空,遠處的山崖在迷霧中若隱若現,輪廓模糊,似夢似幻。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仿佛被古老的詛咒所禁錮。能貓在這陰森的密林中亡命奔逃,心跳如擂鼓,急促而沉重,汗水浸透了他的毛發,順著臉頰滑落,滴入腳下鬆軟的泥土。枯枝與落葉在他慌亂的腳步下碎裂,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在寂靜的林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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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一個龐然的黑影窮追不舍,每邁出一步,大地便隨之顫抖,發出低沉的轟鳴,仿佛山嶽崩塌前的先兆。能貓一邊狼狽地奔跑,一邊頻頻回頭張望,卻見那黑影的麵貌變幻莫測,令人心悸。它時而化作那些曾在比武場上與他交鋒的龍族騎士,身披寒光閃爍的鱗甲,手持長矛,目光如冰;時而扭曲為深海中的美杜莎,蛇發在風中狂舞,吐出嘶嘶的低語,眼中射出致命的寒芒;有時又化作童年時奶奶故事中那恐怖的影子山鷹,雙翼遮天,利爪如刀,振翅間帶起一陣腥風,直欲將他撕裂。
詭異的光芒如流星劃過能貓的眼角,忽明忽暗,叢林深處傳來野獸的嚎叫,尖銳而淒厲,似在預示著某種不祥的命運。他伸出顫抖的手,奮力撥開擋在身前的荊棘,鋒利的棘刺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他的手掌與手臂,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掌心的紋路,順著指尖滴落,滲入泥土,散發出淡淡的腥氣。這氣味仿佛喚醒了林中更多的捕食者——他聽見四麵八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低沉的咆哮,逐漸逼近,宛如死神的使者在黑暗中集結。
混亂與恐懼中,能貓的腳踝被一截猙獰的枯木絆住,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塵土飛揚,膝蓋撞擊地麵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身後那巨大的黑影終於追至,遮天蔽日的陰影將他籠罩,一隻碩大的腳掌高高抬起,帶著毀滅的氣勢向他踩下。能貓緊閉雙眼,牙關緊咬,等待著那無可逃避的終結。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未降臨。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發現時間仿佛被凍結——那隻巨足懸停在半空,周圍的空氣凝固如冰,連風聲與獸吼都消失無蹤,一片死寂。接著,所有的景象如幻影般崩解,化作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