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厚重的木門再次被推開,湧入的冷風中夾雜著遠山硫磺的刺鼻氣息。一行人沉默地踏上街道,最後的暖意被迅速剝離。武器與鎧甲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在死寂的小鎮裡格外清晰。隊伍約有十來人,除了藍雨和沐檸,其餘都是本地龍人,個個麵色凝重,眼神裡混合著決絕與難以掩飾的恐懼。
“我叫岡特,”之前那個捏裂酒杯、滿臉胡茬的老兵主動走到藍雨身邊,打破了沉默。他拍了拍腰間厚重的戰斧,“在希德勒領主的軍隊裡混過十幾年,直到這條老腿挨了一箭。”他略微跛行的步伐印證了他的話。“回鄉本想安生過日子,沒想到碰上這檔子事。第一批上山的,有好幾個是我以前帶過的小夥子。”他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要為後輩開路的責任感。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要是被怪物追趕,跑到山的另一側,一時半會兒應該也回不來的吧。”藍雨安慰道,但他心中卻想到了另一個因為“怪物”而消失的地方——自己的家!
“大家都是為了之前上山的那批人才來的嗎?”沐檸問道。
旁邊一個背著巨大藥箱、神色緊張的年輕龍人接話道:“也不全是,比如我吧,我是巴利的學徒,鎮上最好的藥師被征召去軍隊了……對了,我叫費恩。師父臨走前囑咐我看好藥鋪,可現在……鎮上的人都沒有多少了,我想我今夜不守著藥鋪師傅應該不會怪我的。”他憂心忡忡地望了一眼龍峰,“我隻希望這些傷藥和解毒劑能派上用場。領主的手下們搜刮走了不少藥膏,這些還是藏在地下室的。”
第三個開口的是個身材異常魁梧、沉默寡言的龍人,名叫布魯姆,肩上扛著一柄需要雙手才能揮動的重錘。他甕聲甕氣地說:“我是一名鐵匠。領主的人來征過三次鐵器了,好料子都快被搜刮光了。鎮子要是沒了,打再多刀劍又有什麼用?”
“希德勒大人,哼!”岡特啐了一口唾沫,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小坑,“眼裡隻有王座上那點東西。周圍幾個鎮子的鐵匠、藥師,但凡是有點本事的,都被他‘請’進了城堡。看這架勢,不把盧斯陛下掀下來他是不會罷休的,哪還管我們這些小民的死活?以前都用聽人說,盧斯陛下是從北邊兒蠻荒之地來的野蠻人,但我看著怎麼也比我們頭上的這個狗屁大人好多了。”
嗷嗚——!!!
淒厲的嚎叫再次撕裂夜空,這一次,聲音近了許多,仿佛就在前方不遠的山脊上!所有人瞬間噤聲,肌肉繃緊,武器齊刷刷出鞘或舉起,迅速圍成一個背靠背的防禦圈。火光與龍峰頂端岩漿的暗紅光芒交織,勉強照亮了周圍嶙峋的怪石和陡峭的山坡。
月光慘白,映照著積雪。就在他們上方近百米的一處懸崖邊緣,一個巨大、扭曲的暗影赫然矗立!它周身覆蓋的鱗甲在火光下反射出破碎琉璃般的詭異紅光,那雙流淌著血淚的猩紅眼瞳,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支渺小的隊伍。即使隔著這段距離,那股混合著硫磺、焦糊與純粹惡意的壓迫感依舊撲麵而來。
“它發現我們了!”費恩的聲音帶著哭腔。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的恐懼,那怪物猛地仰頭發出一聲更加狂暴的怒吼,巨大的腳爪狠狠跺向山崖!
轟隆隆——!
積蓄在山坡上的厚重雪層應聲而動!先是細微的碎裂聲,緊接著如同萬馬奔騰,白色的死亡洪流裹挾著冰塊和碎石,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著下方的小隊傾瀉而下!雪崩的雷鳴瞬間充斥了整個山穀,毀滅的氣息令人窒息。
“躲不開!”岡特大吼。
“沐檸!”藍雨疾呼。
千鈞一發之際,沐檸雙手猛地按向地麵,翠綠色的魔法光輝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周圍岩縫中、積雪下,無數堅韌的藤蔓、粗壯的樹根如同擁有生命的巨蟒破土而出,瘋狂生長、交織,在眾人頭頂瞬間編織成一張巨大而厚實的綠色穹頂!
幾乎在同一時刻,藍雨雙臂向前一揮,刺骨的寒氣洶湧而出!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結,一道厚實的、閃爍著寒光的弧形冰牆拔地而起,如同堅固的壁壘,環繞在綠色穹頂之外,進一步加固防禦!
嘭!!!
雪崩的洪流狠狠撞擊在冰牆與植物護盾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冰牆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藤蔓穹頂劇烈震顫,仿佛隨時都會崩潰。冰雪瞬間將整個防護結構徹底吞沒,視野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隻有沉悶的轟鳴和擠壓聲不絕於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分鐘,外界的巨響終於漸漸平息。
黑暗中,沐檸臉色因為冰雪變得有些泛白,但她眼神仍然專注。“還沒完……”她低語著,雙手再次亮起微光。頭頂的藤蔓開始如同鑽頭般向上頑強地扭動、生長,艱難地頂開厚重的積雪。
一絲微弱的月光透入,接著是更多的雪塊被推開。在沐檸植物的引導下,眾人艱難地從冰冷的雪墓中爬了出來,個個渾身冰涼,狼狽不堪,心有餘悸地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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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沒等他們慶幸劫後餘生,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就在他們麵前,不到二十步的距離——
那個龐大的、散發著硫磺與焦糊氣息的怪物,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它那雙流淌著血淚的猩紅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這群剛從雪堆裡爬出來的、渺小的生靈。剛才引發雪崩的咆哮仿佛從未發生過,此刻的寂靜,比之前的轟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它似乎一直在等著他們。
隻有積雪偶爾滑落的簌簌聲和眾人粗重的喘息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怪物就佇立在二十步開外,龐大的身軀像一座活動的、散發著不祥熱浪的山巒。它那雙流淌著血淚的猩紅眼瞳,如同兩盞地獄的燈籠,死死鎖定著這群不速之客。
它沒有立刻撲上來,而是開始緩慢地、充滿威脅性地繞著他們踱步。沉重的腳步每一次落下,都在雪地上留下一個滋滋作響的焦黑腳印。更令人心驚的是,它那覆蓋著破碎鱗甲的長尾漫不經心地拖過地麵,尾尖掃過之處,竟“噗”地一聲燃起一簇簇詭異的橙色火焰,火焰頑強地在冰雪上燃燒,散發出更加濃烈的硫磺惡臭,仿佛在劃定死亡的界限。
“它在乾什麼?”費恩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緊緊攥住了藥箱的背帶。
“不知道……但肯定沒安好心!”岡特緊握戰斧,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怪物移動的軌跡,身體隨著怪物的移動而緩緩轉動,始終保持正麵應對,老兵的本能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布魯姆則將重錘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魁梧的身軀像一堵牆,擋在費恩稍前的位置,鼻孔噴著白氣,如同被激怒的公牛。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