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小桃和陳嬤嬤正式住進了縣衙小院。
若說之前院中隻是熱鬨,現在簡直堪稱——周桐揉著被吵得發脹的太陽穴心想——雞飛狗跳。
令人稱奇的是,平日裡憨頭憨腦的那三兄弟,對小桃的命令竟唯命是從,似乎是特彆怕這小姑娘。
自打陳嬤嬤來了,他的練功日程又添了新項目——藥浴、針灸加藥膳。老王和陳嬤嬤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硬是把他每日練功時間延長了一個時辰,主打的就是隻要不練死,就朝死裡練。
啪&34;的一聲脆響。打斷了周桐的思考。他齜牙咧嘴地揉著手臂,陳嬤嬤剛給他紮完一套活絡針,銀針起處,皮膚上留下幾滴細小的血珠。
&34;少爺彆動。&34;陳嬤嬤按住他想要縮回的手臂,指尖沾了藥酒輕輕塗抹,&34;這針法,老身十年都沒使過了。&34;
周桐倒吸一口涼氣,藥酒滲入針眼,火辣辣的疼。抬眼望去,老王正抱著掃帚在廊下偷笑,那張老臉皺得像顆風乾的核桃。
&34;笑什麼笑!&34;周桐沒好氣地瞪過去,&34;昨日是誰說我馬步偷懶的?&34;
老王立刻板起臉,掃帚往地上一杵:&34;老奴這是為少爺好!您看小桃——&34;
話音未落,一道淡綠色身影&34;嗖&34;地從月門竄進來。小桃單手托著個裝滿熱粥的砂鍋,腳下生風,竟沒灑出半滴。她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大虎,雙手各提四個食盒,活像隻笨拙的狗熊。
&34;開飯啦!&34;小桃把砂鍋往石桌上一放,熱氣騰起,露出熬得金燦燦的小米粥,上麵飄著枸杞和紅棗。
周桐鼻翼微動,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藥香。陳嬤嬤的藥膳從來如此,看似尋常,內藏玄機。前日的當歸雞湯,昨日的茯苓糕........
&34;少爺先請。&34;小桃變戲法似的摸出個青瓷碗,盛了滿滿一碗。陽光下,她腕間銀鐲叮當作響,襯得肌膚如雪。周桐忽然想起那日握她手時的觸感——虎口處的薄繭,分明是常年握劍留下的。
大虎三兄弟規規矩矩站在三步外,眼巴巴望著砂鍋。小桃回頭一瞪,三人立刻縮了縮脖子。這情形讓周桐暗自好笑,三個彪形大胖,竟被個小丫頭治得服服帖帖。
&34;都坐下吃吧。&34;周桐擺擺手,餘光瞥見徐巧倚在廊柱旁抿嘴輕笑。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襦裙,發間隻簪了朵新摘的桃花,晨光裡清麗如畫。
眾人圍坐石桌,碗筷聲叮咚。周桐剛夾起一筷子醬菜,忽覺腳背一痛——老王在桌下踹了他一腳,眼神往他碗裡飄。
&34;.............&34;
周桐認命地扒拉兩下粥,果然在碗底翻出幾片切得極薄的山參。這老家夥,連吃飯都盯著他練功的事。
早膳過後,周桐帶著小順子和萬科去巡視梯田,他也懶得穿那官服。春陽正好,山路兩旁野花爛漫。遠處山坡上,層層梯田如展開的折扇,新插的秧苗泛著嫩綠。
&34;大人您看!&34;小順子指著山腰歡呼。那裡十幾個農人正在引水灌溉,趙德柱赤著膀子站在田埂上指揮,陽光下他古銅色的皮膚油光發亮。
走近了才聽見他在吼:&34;左邊再挖寬些!小說書說了,水渠要&39;寬進窄出&39;才不淤塞!&34;
周桐嘴角抽了抽。自從那日他隨口提了句治水原理,趙德柱逢人便說&34;小說書說了&34;,活像得了什麼錦囊妙計。
&34;臥龍先生。&34;周桐招呼道,&34;進度如何?&34;
趙德柱抹了把汗,咧嘴一笑:&34;按你畫的圖,主渠都挖通了!&34;他指著山坳處新建的水車,&34;就是這玩意兒費功夫,老李頭帶著木匠做了三天。&34;
水車吱呀轉動,清亮的溪水被竹筒舀起,順著木槽流入梯田。周桐走近細看,發現槽底鋪了層細紗——這倒不是他的主意。
&34;是陶老說的。&34;趙德柱湊過來解釋,&34;說細紗能濾泥沙,免得淤了田。&34;
周桐挑眉。平日裡看這老先生都在忙著吟詩作對,都忘了他還懂農事。正思索間,忽聽山腳下傳來清脆的鈴鐺聲——小桃挎著食盒,帶著徐巧來送午飯了。
陽光下,徐巧的裙擺掃過野花,驚起幾隻白蝶。小桃蹦蹦跳跳走在前麵,發間紅繩隨風飄揚,活像隻撒歡的小鹿。
&34;桐哥哥!&34;徐巧遠遠招手,臂彎裡還抱著個青布包袱,&34;給你帶了新做的鞋。&34;
周桐心頭一暖。前日不過隨口提了句靴子磨腳,她竟記在心上。待二人走近,他接過包袱一摸,鞋底納得厚實,針腳細密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