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城,一處雅致的茶樓包間內。
五皇子沈遞正襟危坐,指尖輕扣茶盞邊緣,動作嫻熟地為對麵的人斟茶。茶湯澄澈,熱氣氤氳,映得他眉目如畫。
他放下茶壺,雙手捧盞,恭敬地遞過去:"師傅,請用茶。"
對麵那人微微一笑,伸手接過。他約莫三十出頭,麵容清臒,眉宇間透著幾分書卷氣,一襲素色長衫襯得身形略顯單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下的木質輪椅——此人正是周桐的師兄,當朝太傅歐陽羽。
"殿下今日怎的如此殷勤?"
歐陽羽輕啜一口茶,眼中帶著幾分調侃。
沈遞嘿嘿一笑,露出幾分少年心性:"師傅說笑了,弟子一向尊師重道。"
他說著,目光轉向窗外。茶樓位於長陽城最繁華的街市,樓下人流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派盛世景象。
歐陽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不由感慨:"長陽之繁華,確實令人歎服。"
"是啊,"沈遞點點頭,"每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弟子便覺得肩上責任重大。"
歐陽羽放下茶盞,看向沈遞:"殿下,今日的功課可完成了?"
沈遞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擺擺手道:"師傅,難得出來一趟,何必提那些掃興的事?再玩一會兒嘛!"
他眨了眨眼,"再說了,弟子這次請您出來可是有正事的。"
"哦?"歐陽羽挑眉,"殿下不妨說說。"
沈遞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是關於我那位素未謀麵的小師叔的。"
歐陽羽身子微微前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殿下說的是......我那位師弟?"
"正是。"沈遞點頭,又為歐陽羽添了茶。
歐陽羽靠回椅背,手指輕輕敲擊扶手,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是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他目光悠遠,仿佛透過茶樓的雕花窗欞,看到了遠在桃城的周桐,"也不知他在桃城過得如何。"
沈遞坐回位置上,臉上的嬉笑漸漸收斂,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前些日子,我讓匡樹明和程誌明去鈺門關駐紮,順路去了趟桃城......"他頓了頓,似在斟酌措辭。
歐陽羽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然後呢?"
沈遞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啜飲一口,目光投向窗外,輕歎一聲。
歐陽羽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沈遞才轉過頭,神色凝重:"師兄......小師叔那邊......情況不太妙。"
他放下茶盞,"程將軍給我的信中提到,桃城治安堪憂,周圍還有金人殘部活動,百姓生活艱難......"他越說聲音越低,"總之,情況比想象中糟糕。"
歐陽羽的麵色漸漸沉了下來。
沈遞歎了口氣:"師傅,弟子也想幫忙,可是......"他苦笑一聲,"您也知道,若我貿然出手,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會適得其反。"
歐陽羽點點頭,表示理解。
沈遞繼續道:"小師叔曾上書朝廷,請求增添守軍人數,可至今杳無音信......"
歐陽羽的目光漸漸冰冷,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扶手。
"弟子此次請師傅來,正是為了商議此事。"沈遞正色道。
歐陽羽微微頷首:"殿下準備如何做?"
沈遞坐直身體,指節輕叩茶案:"弟子思來想去,與其從彆處調兵,不如直接給小師叔擴編的權限。"
他眼中精光閃動,"桃城三縣可設一千守軍,由小師叔自行招募訓練。一來省去調兵遣將的麻煩,二來本地士卒熟悉地形,更利防守。"
他蘸著茶水在案上勾畫:"清泉縣遷來的百姓中多有青壯,鈺門關退下的老兵亦不在少數。若許以軍餉田畝,不愁招不到精兵。"
指尖一頓,茶水暈開成一片,"至於軍械糧餉,弟子可請父皇特批,走兵部的特彆支應。"
歐陽羽轉動輪椅靠近,凝視著茶案上漸漸乾涸的水痕:"千人編製..."他忽然輕笑,"殿下好大的手筆。邊城守將不過統兵五百,您這是要給我師弟個遊擊將軍當?"
"師傅明鑒。"沈遞掏出一方絹帕擦拭茶案,"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金人殘部肆虐,尋常五百守軍哪夠周旋?"他壓低聲音,"再說...小師叔若練出精兵來,百姓們不就多了一個保障......."
最後一筆水痕消失時,歐陽羽的輪椅發出"吱呀"輕響。他望向窗外熙攘的街市,忽然道:"千人軍餉,每月需銀兩千兩。殿下可知桃城縣衙全年的稅銀才多少?"
沈遞不慌不忙又斟了杯茶:"所以弟子才說要走兵部特彆支應。"
他推過茶盞,"另可許他開采礦石之權,應當足夠養五百精兵。"
他說得條理分明,考慮周全,儼然一副為周桐殫精竭慮的模樣。
歐陽羽靜靜聽完,目光深邃地看向沈遞:"殿下如此忙裡忙外......"他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您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