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推開西廂房的木門,屋內陳設簡單卻整潔。他順手就要去鋪床褥,小十三卻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少爺,這些事我自己來。"
"想什麼呢?"周桐拍開他的手,"來我這兒就彆整我爹那套規矩。"他抖開被褥,棉絮在燭光裡揚起細小的塵埃,"我比你大兩歲,就當我是你哥。"
小十三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麵具邊緣:"不合規矩。"
僵持片刻,周桐敗下陣來:"行行行,你自己收拾。"他退到門邊,突然伸手彈了下小十三的麵具,"有事就喊我,我住東邊第二間。"
踏著月色穿過回廊,廚房的燈火還亮著。周桐剛推開門,一團粉色影子就炮彈般撞進他懷裡。
"少爺最好啦!"小桃摟著他脖子直蹦躂,"老爺說我不用走啦!"
陳嬤嬤舉著鍋鏟從灶台後探頭:"小猢猻!把蜜餞罐子放下!"
周桐順手揉亂小桃的發髻:"謝我做什麼?是你自己掙來的。"他衝陳嬤嬤眨眨眼,"嬤嬤,您說十年陳的燒傷還能治嗎?"
鐵鏟"當啷"掉進鍋裡。陳嬤嬤在圍裙上擦著手:"這得看深淺,若是當年及時用獾油......"她突然頓住,"誰受傷了?"
"小十三。"周桐朝西廂房努努嘴,"您不知道?"
燭火爆了個燈花。陳嬤嬤搖頭時,銀簪上的流蘇輕輕晃動:"老爺帶他回來時就這樣了,我隻會教小桃認穴辨藥......"
懷裡的小桃突然抬頭:"那個悶葫蘆從來不摘麵具!"她鼓著腮幫子比劃,"有次小六他們請他喝酒,他都是掀開條縫往裡倒的!"
周桐捏她鼻子:"你們是不是欺負過人家?"
"才沒有!"小桃急得去捂他的嘴,"他刀法比老王叔還凶,誰敢惹......唔!"
陳嬤嬤突然抄起擀麵杖:"小猢猻!是不是你又偷穿人家衣服扮鬼嚇人?"
周桐大笑起來,突然感覺後頸一涼。轉頭望去,月光下的窗欞印著個修長的剪影——小十三不知何時站在了院裡的老槐樹下。
"撒手撒手。"周桐慌忙扒開小桃的爪子,"過會兒我爹看見,又該揍我了。"
小桃吐著舌頭鬆手,周桐臨走時卻聽見陳嬤嬤低聲念叨:"若是巧丫頭那瓶"玉容膏"還在......"
周桐貓著腰貼到書房窗下時,窗紙上正映著老王手舞足蹈的影子。他豎起耳朵,聽見老王絮絮叨叨的聲音:"...少爺用硝石製冰那日,整個縣衙的人都看傻了..."
"吱呀——"周桐猛地推開窗戶,半個身子探進去:"老王!你講故事呢?這麼慢!"
燭火"噗"地一晃。周平手裡的茶盞停在半空,眼神像在看什麼稀世珍寶:"你小子什麼時候..."
"讀書啊。"周桐利落地翻窗而入,衣擺帶起一陣風,"書裡都寫著呢。"他大咧咧往太師椅上一坐,"老王說到哪了?趕緊的,明天還要征兵。"
老王擦著汗:"老爺非要聽煉鐵坊的事..."
"長話短說!"周桐掰著手指數,"玻璃、細鹽、冰窖..."
"等等!"周平"咣當"放下茶盞,"細鹽?!"
周桐眨眨眼:"這玩意不是有手就行?"
周平一把揪住兒子衣領:"你賣了?"
"爹!"周桐拍開他的手,"咱家自己吃都不夠呢!"
燭芯"劈啪"炸了個火花。周平鬆手的動作突然頓住,轉而重重拍在兒子肩上:"怪不得不讓抱..."他眯起眼,"怕摸出你這一身腱子肉?"
月光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劃出明暗交錯的格子。周桐突然咧嘴一笑:"現在練練?"
"來!"周平一腳踹開兵器架,"用沒開刃的!"
庭院裡,兩道身影在月下交錯,木刀相擊的悶響驚飛簷下宿鳥。周平一個斜劈震得周桐連退三步,卻見兒子突然矮身橫掃——
"鐺!"周平格擋時虎口微微發麻,"好小子!"
三十招過後,周桐氣喘籲籲拄著刀:"不打了!根本打不過!"
"半年練到這份上..."周平抹了把汗,突然瞪眼,"你剛說為什麼練武來著?"
周桐揉著發紅的手腕嘟囔:"還不是因為打不過小桃就不讓和巧兒睡..."
"什麼?!"周平的吼聲驚得廚房的陳嬤嬤摔了碗。
"就...老王他們定的規矩。"周桐耳朵尖通紅,"說我什麼時候能打贏小桃..."
寂靜三秒後,周平爆發的大笑驚醒了半個縣衙:"哈哈哈好!這媳婦娶得好!"他拍腿笑得直咳嗽,"比你娘當年...哎喲!"
一塊碎瓦精準砸在周平後腦勺——東廂房窗口,呂阮秋的剪影"啪"地合上了窗扇。
周桐捂著後腦勺偷笑,周平卻突然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遺憾:"可惜啊,沒趕上你小子的婚禮。"
周桐一愣,隨即撓頭:"爹,我們還沒成婚呢。"
"啪!"周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瞪眼道:"那你天天一口一個"媳婦"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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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桐委屈巴巴:"這不是等你們回來主持嗎?要不然我早就把事兒辦了!"
周平這才滿意地點頭:"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他頓了頓,又感慨道,"可惜你那師兄和趙宇看不到了。"
周桐神色平靜:"爹,你消息應該比我靈通吧?"
周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怎麼這麼淡定?"
周桐聳聳肩:"這麼多事都經曆過了,心早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