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與歐陽羽在周宅門前等候時,老王騎著匹老馬疾馳而來,馬鞍上還晃悠著半袋剛買的茴香豆。他翻身下馬,朝周桐擠眼:“少爺,話帶到了。老爺說‘晚上回家跪搓衣板’——”
“去你的!”周桐踢了他一腳,轉頭對歐陽羽笑道,“師兄,許久未見,今晚定要與老王殺兩盤棋。”
歐陽羽輕撫輪椅扶手,眼中帶笑:“老王的棋藝倒是精進了。”
老王搓著手湊近,壓低聲音:“歐陽老弟,當年你在長陽教我的‘七星連珠’,我可沒忘!”
周桐看著兩人寒暄,忽然想起什麼,低聲問歐陽羽:“聽說大皇子與二公主……”
歐陽羽挑眉:“商隊的消息倒靈通。”他頓了頓,“此事牽扯甚廣,你莫多言。”
周桐點頭,恰在此時,沈遞與沈懷民帶著護衛行至門前。沈遞穿著件月白錦袍,見了周桐便咋咋呼呼:“小師叔!你這宅子比縣衙氣派多了!”
沈懷民則打量著周宅的青瓦白牆,目光落在門楣未刻完的楹聯上。周桐引眾人入內,命仆役在彆院安排護衛用餐,自己則將沈氏兄弟請至正廳。
八仙桌上已擺好菜肴,糖醋魚的甜香混著米酒的醇厚彌漫開來。沈懷民剛落座,便開門見山:“周縣令方才與我比刀,身手很是眼熟。不知師承何人?”
周桐替他斟酒,酒液在青瓷杯中晃出漣漪:“是我舅舅教的。他學武雜,我也跟著瞎練。”他頓了頓,“大皇子若有興致,我這就叫他來陪您切磋?”
"他在桃城?"沈懷民眼中精光一閃。
"在煉鐵坊。"周桐夾了塊魚肉,"下官也不太清楚他的過往,隻知他與我母親來自江南,十幾年前因戰亂被家父所救。"
沈懷民指尖輕叩桌麵:"令堂姓呂......江南呂家?"
周桐筷子一頓,旋即笑道:"殿下若要查,下官自當配合。說實話,我對母家也挺好奇。"
"令舅名諱?"
"倪天奇。"周桐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下名字,"天涯的天,奇怪的奇。"
沈懷民若有所思:“記下了。改日定要拜訪。”
沈遞卻不耐煩地打斷:“小師叔,彆光說這些!”他夾了塊魚肉,“真不去長陽看看?我那兒缺你這樣的人才。”
周桐搖頭:“我性子野,朝堂規矩多,去了怕是惹麻煩。”
“你看師傅多辛苦!”沈遞指向歐陽羽,“整日埋首公文,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小師叔你若去了,也好替他分擔。”他壓低聲音,“我是皇子,許多事不便出麵,你不同……”
周桐沉默用餐,瓷勺碰著碗沿發出輕響。歐陽羽忽然輕咳:“師弟不必為難。”
周桐抬眸看向沈遞,眸光沉靜:“殿下若真希望我去長陽,需先應我一事。”
“你說!”
“我師兄何時能歸?”
沈遞笑道:“我替你擔保,兩年內必讓師傅回桃城!”他又狡黠一笑,“不過這兩年,我可得好好‘挽留’二位。”
“殿下說笑了。”周桐舉杯,“我不過桃城一縣令,哪值得如此。”
周桐沉思片刻,忽然笑了:"殿下太抬舉下官了。不過——"他轉向沈遞,"總得有個由頭吧?無功無名的,去了反倒給師兄添亂。"
沈家兄弟對視一眼。
周桐忽然起身,走向內室。片刻後捧出個粗糲的綠色器皿,表麵凹凸不平,在燭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這是?"沈遞好奇地伸手觸碰。
"桃城第一批燒製的器物。"周桐將器皿放在桌上,"嚴格來說,這並非真正的琉璃。"
沈懷民接過器物,指尖摩挲著粗糙的表麵:"材質確實不同。"
"前些日子有隊草原商旅途經桃城。"周桐斟了杯酒,"臨彆時他們提到,江南所謂的"琉璃",實則是由特殊砂石燒製而成,成本不過幾文錢。"
沈遞猛地坐直:"當真?"
"下官與紅城曹大人已試驗多次。"周桐指向綠色器皿,"雖不及江南精致,但證實此法可行。待工藝成熟,自當上報朝廷。"
沈懷民眼中精光一閃:"若此事坐實,江南那些哄抬琉璃價的商賈......"
"該好好交代了。"周桐輕叩桌麵。
沈遞激動地拍案:"這可是能讓那群奸商大出血的鐵證!"他忽然想起什麼,"等等,告知你此法的是草原商人?"
"正是。"周桐點頭,"鈺門關重開後,他們便返回草原。途經隆河鎮時,程將軍、匡將軍都見過他們攜帶的琉璃器。"
沈懷民若有所思:"若此事辦成,確是大功一件。"
"屆時下官自當入京稟報。"周桐話鋒一轉,"不過有幾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