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民離開禦書房後,沈淵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隨風搖曳的竹影,若有所思。他指尖輕叩窗欞,低聲自語:“周桐……此人究竟是璞玉,還是利刃?”
不多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遞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父皇,兒臣求見!”
“進來。”沈淵轉身,見沈遞推門而入,額角還帶著薄汗,顯然是一路小跑而來。
沈遞行禮後,迫不及待地問道:“父皇,大哥可向您稟明桃城之事了?”
沈淵微微頷首,示意他坐下:“說了些。朕正想問你——你覺得周桐此人如何?”
沈遞一愣,隨即低頭搓了搓手指,猶豫道:“他……太能藏了。”
“哦?”沈淵挑眉,“藏什麼?”
“藏鋒,藏智,藏意圖。”沈遞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兒臣甚至覺得,他每一步都像在挖坑,就等著彆人跳進去。比如那琉璃方子,他明明早能獻上,偏要等我們到了桃城才提;再比如他寫的那四句話,說是‘歐陽太傅教的’,可師傅當場拆穿了他……”
沈淵輕笑:“你怕他?”
沈遞咬了咬牙:“兒臣不是怕他這個人,是怕——怕掌控不了他。他就像一把鈍刀,看著不起眼,可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刀會劈向哪兒。”
沈淵沉默片刻,忽然問道:“老五,你想不想當太子?”
沈遞猛地抬頭,瞳孔驟縮:“父、父皇?!”
“說實話。”沈淵語氣平靜,目光卻如炬。
沈遞“撲通”跪下,聲音發緊:“兒臣從未想過!太子之位本該是大哥的,他文武雙全,又得民心,兒臣不過是個閒散皇子……”
“可你大哥與你二姐之事,注定他難承大統。”沈淵打斷他,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朕再問你一次——若有一日,你大哥仍堅持己見,你可願擔此重任?”
沈遞攥緊衣角,半晌才艱澀道:“若……若真有那一日,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沈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中帶著欣慰:“辛苦你了。你大哥的事,你再多費心。”
沈遞鬆了口氣,正欲告退,卻聽沈淵又道:“對了,記得完成課業。”
“父皇!”沈遞垮下臉,“兒臣都多大了,還寫《治國策》?”
“多大都得寫。”沈淵睨他一眼,“歐陽太傅明日要查。”
沈遞哀嚎一聲,垂頭喪氣地退出禦書房。門外,他仰天長歎:“哎,命苦啊……”
“小五!”一道清亮的女聲從廊下傳來。沈遞回頭,隻見沈喬正倚著朱漆柱子衝他招手,“過來!跟我講講那個周桐!”
【桃城·周宅後院】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周平舉著半截斷弓,氣得胡子直翹,“老子的紫杉木胎啊!攢了十年的料!”
倪天奇抄著鐵鉗在後頭猛追,怒吼道:“還敢拿我擋刀?今天不把你屎打出來,我跟你姓!”
周桐躥上牆頭,回頭嬉皮笑臉:“爹!倪叔!都多大的人了,至於嗎——”
“至於!”二人異口同聲,抄起掃帚和鐵錘就往上砸。
周桐“嗷”地跳下牆,一溜煙鑽進巷子。小桃趴在隔壁牆頭,啃著蜜餞咯咯直笑:“少爺,跑快點呀!倪叔要追上啦!”
“小沒良心的!”周桐邊跑邊罵,“今晚零嘴全扣光!”
“臭小子!還敢分心?!”倪天奇怒吼一聲,抄起腳上的布鞋就朝周桐砸去,“啪”地一聲精準命中後腦勺。
“哎喲!”周桐捂著腦袋,邊跑邊喊,“我是官!毆打朝廷命官是重罪!”
“打的就是你這狗官!”周平抄起掃帚,一個箭步衝上去,“今天不把你屁股抽開花,老子跟你姓!”
周桐被逼到牆角,眼看退無可退,趕緊舉起雙手投降:“等等!爹!倪叔!我有個好東西給你們看!”
“嗬,又想糊弄我們?”倪天奇冷笑,手裡已經摸出了一根麻繩,“上次你說‘好東西’,結果把老子的模具炸了!”
“不是不是!這次是真的!”周桐急中生智,“連弩!你們見過沒?”
周平和倪天奇對視一眼,同時嗤笑一聲:“就這?軍營裡早有了,你小子是不是沒睡醒?”
“不是那種普通的!”周桐趕緊擺手,“是諸葛連弩!能連射十箭!”
“我還歐陽連弩呢!”周平掄起掃帚就抽,“編!繼續編!”
“哎喲!爹!彆打!”周桐抱頭鼠竄,突然靈光一閃,“那床子弩呢?你們肯定沒見過!”
“床子弩?”倪天奇動作一頓,狐疑道,“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