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用罷早飯,周桐便收拾停當準備出門。
小桃眼巴巴地湊過來,也想跟著,被周桐無情拒絕:“我這是去彆人府上辦正事,帶著丫鬟像什麼話?我帶小十三去就行了。乖乖在家乾活,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小桃一聽有吃的,立刻把不滿拋到腦後,扯著周桐的袖子點菜:“我要吃東市那家老字號的黃米炸糕!要剛出鍋,炸得金黃金黃的那種!”
“好好好,黃米炸糕,記下了。”周桐滿口答應,帶著小十三出了門。
今日沒有朝會,想必各位大臣都在自家府邸享受著難得的清閒。
周桐目標明確,直奔和府而去。沿途經過糕點鋪子,他還不忘進去拎了一盒最普通的棗花酥——畢竟登門拜訪,求人辦事,空著手總是不好,這是刻在中國人骨子裡的禮儀。
到了和府門口,向門房遞了帖子通報。沒等多久,就見和珅笑容滿麵地迎了出來。他今日穿著常服,未著官袍,顯得隨意了些,但那圓潤的臉上堆起的笑容,幾乎把眼睛擠成了兩條縫。
“哎喲喂!周老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稀客,稀客啊!”和珅熱情地拱手。
周桐提了提手裡那盒略顯寒酸的糕點,笑道:“和大人,這不,閒來無事,想著過來找老哥您敘敘舊,聊聊天嘛。”
和珅目光在周桐手裡那“一丟丟”糕點上掃過,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隨即笑容更盛,仿佛看到了什麼珍饈美饌:“哎喲!周老弟您太客氣了!來家裡坐坐還帶什麼東西!快請進,快請進!正好,中午就彆走了,在我這兒用頓便飯!”
周桐一邊說著“叨擾叨擾”、“和大人太客氣了”之類的場麵話,一邊跟著和珅進了府門。
和珅一邊引路,一邊熟稔地開啟商業互吹模式:“周老弟,老哥我看了最近的報紙,您那幾首新詩,真是……嘖嘖,文采飛揚,意境深遠,讓老哥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周桐連連擺手,謙虛道:“和大人過獎了,班門弄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誒!周老弟這話可就太謙了!”和珅聲音拔高,一臉“你太見外”的表情,“您這要是班門弄斧,那滿朝文武,那些自詡風雅的,豈不是連斧頭柄都摸不著了?”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吹捧著,再次進入了那間周桐熟悉的、陳設“清廉”的小書房。自然有侍女奉上香茗,待下人退去,書房內隻剩下二人。
和珅捧著茶杯,吹了吹浮沫,笑眯眯地問道:“周老弟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指教?”
周桐也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這才放下,笑道:“指教不敢當。主要是上次老哥您不是說了嗎?若有什麼賺錢的好門路,定要來和老哥您說道說道。正巧,小弟我這剛琢磨出點眉目,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哥您了!”
和珅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與“感動”:“哎呀呀!周老弟!您這……這讓老哥我說什麼好!有心,太有心了!”
他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做出虛心請教的姿態,“不知……是什麼門路?讓老弟如此看重?”
周桐也配合地壓低聲音,兩個腦袋幾乎要湊到一起時,他才神秘兮兮地吐出一個字:“碳。”
“碳?”和珅恰到好處地露出疑惑,“什麼碳?木炭?銀霜炭?”
周桐聲音更低了,帶著幾分分享機密的熱切:“是石炭!老哥,不瞞您說,最近我在歐陽師兄府上,見大殿下和我師兄兩人,不知怎麼搗鼓的,竟用石炭做出了一種‘無煙碳’!今日他們還特意請了工部的宋師傅過來鑒定,您猜怎麼著?”
和珅立刻進入捧哏狀態,眼睛瞪大:“怎麼著?”
周桐一拍大腿,語氣誇張:“那宋師傅說了!雖比不上最頂級的禦用香炭,但比市麵上那些普通的木炭,耐燒、暖和了不知多少!而且啊,最關鍵的是,”
他湊得更近,幾乎耳語,“這東西,一塊就能慢悠悠燒上大半天!您想想!”
和珅立刻接話,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歎:“哦豁!竟如此神奇?”
周桐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強調道:“可不是嘛!老哥您掌管戶部,最是清楚,這木炭和石炭之間的價格,那是天差地彆!”他這裡暗示和珅應該清楚物價。)
和珅立馬點頭如搗蒜,適時地展現出他作為戶部尚書的“專業素養”,精準報出數據:“那是自然!如今上好的銀霜炭,一斤需錢百二十文;次一等的青炭,亦要六七十文,而尋常百姓用的雜木炭,也得二三十文一斤。
反觀石炭,品質上佳的,一斤不過五六文錢,即便是西山產的劣煤,兩三文也能買到一斤!這其間利差,何止十倍!”
注:此處物價為虛構,僅用於體現差距。)
周桐重重一拍手:“正是此理!所以老哥,這裡麵的商機,還需要小弟我來提醒嗎?”
和珅撫掌,臉上露出向往之色:“若此物果真如老弟所言,價廉物美,耐燒少煙,一旦推出,必定大賣!此乃利國利民之善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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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桐點頭:“窯廠、工坊這些,我稍後便去工部落實。今日過來,主要是先跟老哥您知會一聲。此事眼下還需秘密進行,等第一批成品出來,效果穩定了,我第一個帶過來給老哥您掌掌眼。要是老哥您覺得有搞頭……”
和珅聽到這裡,趕緊擺手,臉上露出惶恐又謙卑的表情,把自己姿態放得極低:“哎喲!周老弟!使不得,使不得呀!這等關乎國計民生、能源大利的生意,老哥我何德何能?這……這定然是陛下的產業,是皇家的恩澤!老哥我豈敢覬覦?”
他巧妙地把球踢給皇帝,表明自己不敢碰這塊“肥肉”。)
周桐表示理解:“自然,自然!陛下肯定是第一位。那……大殿下呢?這碳畢竟是他帶著人鑽研出來的。”
和珅從善如流:“大殿下乃陛下嫡長,未來……咳咳,自然也是緊著殿下來。”
周桐繼續循循善誘,如同引導迷途的羔羊:“老哥您也看出來了,陛下已有心讓殿下更進一步。如今殿下研得此物,正缺一個一鳴驚人的契機。您知道,殿下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嗎?”
和珅立刻“虛心”請教:“哦?還請老弟明示?”
周桐壓低聲音,圖窮匕見:“錢!殿下現在還沒有自己的錢庫,光靠那點俸祿和賞賜,根本吃不下整個長陽城的石炭原料!
但若把這收購原料的事交給不相乾的人,殿下他又不放心,怕走漏風聲,也怕被人從中作梗,抬價掣肘……”
和珅總算聽明白了,合著繞了這麼大一圈,是想讓他出錢去收購煤炭!你們自己拿不出錢,就以為我像個土財主,錢多得能填海嗎?!
他心中瘋狂吐槽,麵上卻依舊裝糊塗,一臉茫然:“那……周老弟您的意思是……?”
周桐一臉“我為你好”的誠懇:“哎呀!有這等為君分憂、為殿下效力的好事,老弟我第一個就和殿下推薦了老哥您!還拍著胸脯擔保,說和大人您忠君愛國,能力卓著,定能辦好此事!”
他開始給和珅戴高帽,順便把他架起來。
和珅也不是傻子,聽得嘴角直抽搐,心裡罵娘,麵上卻還得擠出感激的笑容:“那……那老哥我還真得多謝老弟你的抬舉和信任了!隻……隻不過,”
他話鋒一轉,立刻開始哭窮,“這等好事,老哥我實在是無福消受,能力有限啊!不瞞你說,老哥我就靠著朝廷這點微薄俸祿,勉強維持門麵,哪……哪來那麼多閒錢去收購石炭啊!”他無奈地攤開雙手,一副“我真的窮得叮當響”的模樣。
周桐內心嗤笑:你都叫和珅了!跟我這兒裝什麼清官廉吏!
你要是沒錢,那國庫都能跑老鼠了!
他臉上卻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老哥!目光要放長遠啊!”
他瞬間切換成“畫餅大師”模式,聲音充滿誘惑,“您看啊,您這次幫的是誰?是陛下屬意的儲君!在殿下尚未完全站穩腳跟、無人可用之際,您,和珅和大人,第一個站出來,傾力相助!
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這份力挽狂瀾的功勞,陛下會怎麼看?殿下會怎麼記?這難道不是一舉三得?既解了陛下的煩憂,又全了殿下的功業,更惠及了天下百姓!這潑天的功勞,這未來的從龍之功,舍您其誰啊?!”
和珅在旁邊聽著,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臉上堆笑:“是是是,周老弟說得對!老弟高見!”
反正你說啥我都對對對,但要錢就是沒有。
接下來兩人的口水仗,隻要周桐一暗示到具體出錢的環節,和珅立馬就開始新一輪的哭窮表演,翻來覆去就是“俸祿微薄”、“家無餘財”、“實在力有未逮”。
周桐見狀,決定加點猛料,他湊近些,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和珅那圓滾滾的肚子,笑道:“老哥,您看您這話說的。小弟我既然來找您,那自然是知道老哥您的‘底細’的。”
“底細”二字,讓和珅心裡猛地一咯噔,聲音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哦?‘底細’?周老弟,這話……可不興亂說啊……”
周桐哈哈一笑,仿佛剛才隻是隨口一提:“你看老哥你緊張什麼?我的意思是,這滿朝文武,就屬老哥您心寬體胖,滿麵紅光,這一看就是福澤深厚、底蘊十足之人!
是那種肚裡能撐船,不,是肚裡有‘乾坤’的高人!你說對吧?要不然,陛下怎麼會如此倚重您,將協助殿下這等重任交給您呢?”
和珅擦了下並不存在的冷汗,乾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隻不過,老弟啊,掏心窩子說,老哥我這邊是真沒什麼現錢。但若是你要場地、要人手、要打通關節的人脈,這方麵,老哥我定義不容辭!”
他試圖轉移焦點。
周桐盯著他的眼睛,又問了一句:“真……一點都沒有?”
和珅立刻擺出一副再真誠不過的表情,甚至帶著點賭咒發誓的意味:“真沒有!老弟你若不信,老哥我現在就帶你在我這府裡轉一圈,你自己搜搜看!老哥我絕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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