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想要說什麼，卻見一旁的張繡滿臉怒容，心下不由膽怯起來。
“夫人不必說了。”張塵輕歎一聲道，“夫人想說的，想做的，本相儘知，你心中的委屈，本相也儘知。但本相並非是你想的那種人，自然知曉孰可為，孰不可為。今日，既然張將軍也在，本相就為你做個主。”
張塵說著，轉頭看向張繡：“聽說，張老將軍臨終時，曾托將軍照顧鄒氏，不知將軍是如何打算，又是如何做的？”
張繡道：“繡之家事，讓丞相大人見笑了。叔父臨終前確有交代，繡自當遵從，視嬸母如母，照料其一生。”
“原來，將軍是這麼理解的……”
張塵輕歎一聲道：“將軍可知道，老司空荀爽，荀大人？”
“荀大人……自然知曉。”張繡道，“聽說，荀老一生弘揚孝道，乃是一代名儒。隻可惜，他已然仙逝了……”
“說的不錯。”張塵道，“荀老一生尊崇儒學，重視禮製，極重父子君臣、綱常倫理，是為當世名儒，亦是本相敬仰之人。”
張塵頓了頓，又道：“荀老有個女兒，名喚荀采，十七歲時，嫁給陰瑜。十九歲生下一女。後來，陰瑜去世，而荀采年紀尚輕。荀老想讓她改嫁同郡人郭奕，隻可惜，荀采是個烈女，為了守節，竟自縊而死。”
張塵說罷，張繡微微動容，鄒氏則羞愧地低下了頭。
張塵輕歎一聲，繼續說道：“我同你講這些，是想告訴你，即便如荀老那般重視禮教之人，都未曾限製女兒改嫁。這世間，寡婦常有，而荀采不常有。又有誰規定，女子喪夫，便要一生守節？”
“這……”張繡一時語塞，低下了頭。
“鄒夫人正值妙齡，正如當初的荀采。可是，鄒夫人畢竟不是荀采，她不甘心就此孤苦一生，想找到所愛之人，這又有什麼錯呢？男歡女愛，本屬正常，隻要沒有傷風敗俗之舉，為何要以禮法約束？”
“丞相……”鄒氏聞言，不禁潸然淚下。
沒想到，真正懂她的人，竟是這位素未謀麵，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
“本相還聽聞，鄒夫人當年嫁與張老將軍，並非出於自願，而是因為張老將軍在鄒家危難之時出手相助，鄒家人為報答，這才將女兒許配。”張塵感歎道，“這世間女子本就極苦，一生所行皆不由己，將軍為何不能寬以相待？若你當真對鄒夫人無意，何不放她一條生路，讓她另覓自己的人生呢？”
“丞相一言，如醍醐灌頂，繡險些鑄成大錯！”
張繡說罷，轉身看向鄒氏道：“嬸嬸，侄兒錯了，侄兒不該對你如此苛待。卻不知這些年，你竟過得這般苦楚！”
“阿繡……”鄒氏眼中含淚，深情地望著張繡。
“過往，我為禮法束縛，不敢直麵本心，方才丞相一席話，才令我如夢方醒。”張繡言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嬸嬸，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嬸母。芷蘭，你可願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往後的人生去嗬護你，保護你？”
“阿繡！”鄒氏喜極而泣，頓時撲進了張繡的懷裡。
二人緊緊相擁，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就連賈詡看到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五味雜陳。
“丞相。”張繡轉過身，拉著鄒氏屈膝拜道：“今日若非丞相提點，繡險些錯過此生最重要的人。丞相今日之恩，繡無以為報，日後定為丞相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張塵見狀，心下也是開懷不已，當即道：“哈哈，好，好啊！沒想到本相宛城一行，竟還促成了如此一樁姻緣，文和先生，我看事不宜遲，選取良辰吉日，為他二人操辦一番，你看可好啊？”
“是，一切，但憑丞相區處……”
賈詡應著，不禁低下頭，麵露羞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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