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峴山山林。
林中,正有二人,對坐弈棋。
其中一人,看似三十餘歲,身穿白袍,鬆形鶴骨,器宇不凡。另一人年紀略長,一襲青袍,烏黑的發絲中夾雜著些許白發,顯得有些滄桑,雙眸深邃,卻似飽經世事。
二人對坐,桌案上正是一副棋局,此時剛好輪到那白袍青年落子。
白袍青年凝視著棋局,眉頭緊鎖,卻是許久都沒有落子。
青袍男子微微笑道:“師弟,這一局,你又輸了。”
白袍青年輕歎一聲,將棋子放回棋盒之中,道:“師兄真是好手段,我不過一時大意,竟讓你尋到破綻,逼我至此。隻是我不明白,師兄為何一定要如此?”
青袍男子淡然道:“世事如棋,你我皆是棋子,可你偏要做那執棋之人,焉能不敗?”
白袍青年一聽,仿佛被觸動了某根神經,頓時站起身,神色陡然變得狠厲起來。
“‘天下三分,司馬一統’。師尊的讖言,你我都曾聽到,我司馬家是天命所歸,師兄為何就不能助我?”
青袍男子手指一頓,也將棋子放下,淡然道:“我若不助你,當年就不會看著你蠱惑大師兄,而不加阻攔,也不會任由你收下那三個替你擋災破劫的徒兒。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你錯了,我也錯了。讖言乃未顯之天機,一切本應順其自然,可你太過心急……”
“我也是為了天下百姓早日脫離苦海。”
“冠冕堂皇之語。”青袍男子眉峰一凜,冷冷地道:“你蠱惑大師兄,授張角《太平要術》,助他掀起黃巾之亂,開啟亂世,為的也是黎民百姓?你讓二師兄收郭嘉為徒,授以《遁甲天書》,不是想將他送到曹操麵前,助其成就霸業,定鼎北方?你唆使三師兄往江東傳道,目的不是為了給孫氏立威,助江東上下唯孫氏馬首是瞻?還有你那三個徒兒,你想讓他們效力劉備,與曹操和孫氏相爭。”
青袍男子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水鏡,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達成‘天下三分’之勢嗎?”
原來,這白袍青年,正是久居於此的隱士,複姓司馬,名徽,字德操,號為“水鏡先生”。
而那青袍男子,亦是隱居在此的一方名士,名喚龐德公。
“嗬嗬,哈哈哈哈……”
聽得龐德公所言,司馬徽不由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師兄,果然什麼都瞞不了你。可你不也和我一樣,你招攬異世之魂,攪弄此方天地風雲,師兄的手段,我可是望塵莫及啊!”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龐德公意味深長地道,“若非你行事太絕,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司馬徽神情微怔,凝視棋局,隨即道:“師兄真的以為,這一局,你贏定了嗎?”
龐德公笑道:“茫茫寰宇,三千世界,或許你我互有輸贏,但在此方天地,你已成破敗。你司馬家的小‘塚虎’,此時尚未長成,難道,師弟還想逆轉大勢嗎?”
司馬徽道:“哈哈哈,師兄有手段,難道我就沒有?師兄不要忘了,‘天下三分’之勢已成,讖言已開始運轉,一切,還未有定論。你招攬異世之魂,強行擾亂天機,縱然其一時氣運加身,但待其身死之後,一切自當回歸正軌。師兄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為壞我大計,卻害得天下再陷紛亂,難道就不怕業力加身,身死道消嗎?”
“這就不勞師弟費心了。”
司馬徽冷笑一聲,伸手一拂,隻見棋盤之上,一道金光閃現。
刹那間,棋盤、棋子,俱化為石。
“這局棋,今日暫且封存,待日後再與師兄分解。但願到得那時,師兄也能如今日這般坦然。”
司馬徽說罷,躬身一禮,隨即拂袖轉身,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