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以來,詠梅詩文無數,即便是詞令風行的宋時,描寫梅花的詩作也是不勝枚數。廣為人知的自是王安石的《梅花》以及林逋的《山園小梅》。而王棣隨口誦出的這首《紅梅》,則又是以另一種角度來描寫梅花,也就使得這首詩顯得彆具一格。
整首詩可謂是意境高遠,讀來也是朗朗上口,尤其是高超的表現手法,更是令人讚歎;儘管是在描寫梅花,但是很顯然詩人在這裡是另有所指。
文為心聲,此詩當亦如此,雖寫紅梅,卻何嘗不是在寫人性?
桃李莫相妒,人與人當亦如是;紅梅高潔,未肯十分紅,若換作人,亦當低調謙和,否則難免為世人所誤,悠悠眾口,又哪能事事迎合?
照理說,王棣這種年齡是絕能寫出這般富有哲理性的詩句,但外人聯係到他的身世,倒也不曾置疑——王相公的經曆、遭遇擺在那,到現時舊黨執政,介甫先生苦心孤詣經營的新法革新局麵土崩瓦解,於某一部分人而言,實是人生之殤。
縱觀王安石家族,祖父王用之曾任衛尉寺丞,叔祖王貫之是鹹平三年進士,父親王益曾為臨江軍判官,一生在南北各地做了幾任州縣官。到了他同輩,兄弟七人儘皆出仕為官,有四人進士及第,臨川王氏與眉山蘇氏乃絕世雙驕也。惜哉的是,及至安石子侄輩,原本就子息不盛,唯有位列“臨川三子”之一的王雱驚才絕豔,偏偏天妒英才,餘者皆不足道也。至於孫輩,子男七、八人,最長者剛加冠禮,年幼者尚牙牙學語,除了王桐少有才名,餘者泛泛。而讓東坡居士讚譽有加的王棣,則經年無音訊。
世人看在眼中,皆言王氏後繼無人也。
一首《紅梅》橫空出世,乍然將王棣帶回了世人麵前。
江寧是王氏的大本營,前有王益任通判,其後王安石、王安禮相繼出任知府,在這方土地,王家的一舉一動都頗受關注。
“王家寶樹”終於在公眾麵前嶄露頭角,有人欣慰開懷,有人樂見其成,自也有人不以為然甚至滿懷惡意的質言誹謗。但無論如何,王棣算是再度出名了。
隻不過,在詞風鼎盛的本朝,《紅梅》這樣的一首詩也掀不起太大波瀾。
曲子詞曲子詞,原本就極適合誦唱。
大宋建國百三十年,至神宗朝時,城市人口三成餘,民間的富庶與社會經濟的繁榮實遠超過盛唐。時人便有“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之讚。
社會經濟發達,各種樂坊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因而催生出詞作,至有井水處皆唱詞令也。
時下最為知名的詞人當數蘇軾、晏幾道、秦觀、周邦彥幾人,青樓章台、平康行院多唱其詞。
文人作詩詞供歌伎演唱歌舞侑觴增添娛樂,歌伎慕名請文士寫詩題詞,以此抬高身價。此乃風流雅事,“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的柳永,“叔原妙在得於婦人”的晏幾道,莫不如是。
淺吟低唱如柳三變,縱使奉旨填詞,亦能唱徹樂坊。
時下以蘇詞為最尊,亦為之宗,然ji者最喜者仍是秦少遊、周美成。無他,東坡居士之詞大多不適。
“柳郎中詞,隻好十七八女孩兒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
此寥寥數十字評說在元佑五年自金陵始,短短數月傳遍大江南北,首功當推聶勝瓊。
初二那日,“寒煙閣”頭牌姑娘一直跟隨王棣左右,聽其言觀其行,或微蹙柳眉,或凝眸細思,目光多在王家三郎身上,純潔如梅。
臨彆前,她走到王棣身前,大大方方的邀請王家少年郎前去“寒煙閣”聽曲,又說有不情之請,希望王三郎能為她填闕詞。
這在王棣聽來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是初次見麵,不熟的好不好,還真是不情之請呢。
但李之問等人卻是驚詫不已了。作為聶勝瓊的擁躉者,他們自然清楚她的“成長之路”——聶姑娘色藝雙絕,精通吹拉彈唱各種樂器,唱的曲子詞除了蘇、晏數人之作,便是她自己的作品。自出道以來,她可從沒主動向彆人邀“詞”。王棣何德何能啊,竟讓聶姑娘“破例”。
之後,聶勝瓊又問王棣喜好何家詞風。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呀。
王棣遂有了那幾句話,聽者儘覺精辟之極。
初二過後這十來日,金陵城春節氛圍猶濃,眼見著上元節日漸,全城關注的“花魁大會”即將到來。
“花魁大會”即“品花評”。盛唐時期,文人騷客便常與名ji歌女往來,詩酒唱和。詩人常贈詩名ji,讚美或品評其才藝品貌。到了本朝就開始出現正式評選青樓名ji的“選美”活動,士人以此尋歡作樂,還名美其名曰“評花榜”。
所謂“評花榜”,有的是用各類名花來品評比擬名ji,評選出“花魁”;有的則乾脆模仿科舉考試的功名頭銜來排列名ji等次,也分一、二、三甲,一甲三名自然便是“狀元”、“榜眼”、“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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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年間,汴京就已有“評花榜”。其時汴京名ji郜懿以美貌著稱,被文人詞客品評為“狀元紅”,紅極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