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雩風趕回溪園時,宋姨正在門口焦急踱來踱去。
一看到她就迎了上來,“夫人,大少爺在三樓畫室,也不知道是誰惹大少爺生氣了,發了好大的氣,劈劈啪啪地砸東西,動靜就沒停下來過。”
蘇雩風沒法解釋,安撫了宋姨幾句,讓她今天先去休息,不管樓上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她走上三樓,走廊漆黑一片。
畫室的門果然鎖上了。
她抬手敲門,“阿月,是我。還記得嗎?我們約定過的,你打開門就能看到我了。”
手機裡謝霽月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門“咯吱”響了一聲。
蘇雩風蹲下身,朝著門縫伸出手,柔聲哄道:“阿月出來,沒有彆人,這裡隻有我,彆怕。”
蘇雩風耐心地等了好久,一道身影終於從屋子裡躥了出來,手腳並用地將她撲倒在地,手機也被甩了出去。
對方緊緊抱住了她,渾身都在顫抖,哭著不停喊她的名字。
但她沒有將人推開。
謝霽月哭個不停,不停聳動鼻尖在她脖頸嗅,還像小狗一樣伸出舌頭舔。
蘇雩風伸出手抓住他的頭發,猛地用力往上一扯,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強硬地命令道:“去洗澡。”
他身上的西裝早已經淩亂不堪,酒味香水味混雜著一股難以言表的餿味,眼睛猩紅,狼狽得像一隻遭人遺棄的狗。
聽到命令,謝霽月耷拉著腦袋,垂眼怯懦地不敢看她,佝僂著肩膀就要雙手雙腳並爬著走。
蘇雩風嗬道:“站起來。”
謝霽月僵著身體,像小狗學步一樣,撐著牆壁姿勢扭曲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攙扶著扶梯開始下樓。
明明一樓二樓的燈她全打開了,謝霽月的雙腳依舊控製不住的顫抖,好像腳下有什麼讓他害怕的東西。
每走一下他就悄悄往後偷看,見蘇雩風始終跟在他身後,才敢繼續往前走。
而蘇雩風在觀察他。
觀察謝霽月是不是真的發病了。
畢竟他最擅長就是打一巴掌,再給人一個甜棗了,如果今天裝病隻是為了騙她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但在這件事上,她唯獨不敢隨便去賭一個可能。
在謝霽月還很小的時候,那時謝太太正追著謝康城到處發瘋,為了方便謝霽月上學,剛好住到了她家隔壁。
弱小的謝霽月無人看護,那些個小三、私生子誰都能來欺負他一下,甚至聯合收買彆墅的傭人。
一到周末,傭人就會把他關進黑漆漆的地下室,還往裡麵丟老鼠或者蛇嚇唬他,打罵他隻有學狗爬、學狗叫,哄得他們開心了才會給他飯吃。
可能因為習慣了麻木了,那次傭人忘記星期一要把人放出來。
蘇雩風作為同班同學加鄰居,心生疑惑,偷偷跑到隔壁找到了他,然後報警把那些人都抓了起來。
那個時候,謝霽月已經被虐待了十年。
出來後,謝霽月就很粘她。
特彆怕生人,圈地意識還很強,一旦有人靠近她,張口就咬人。
也怕蘇雩風離開他的視線,超過五分鐘謝霽月就會發狂,話也不會說了,隻會嗷嗷叫或者喊她了名字,也隻聽得懂三個字左右的命令式。
爸爸媽媽很是擔心他的情況,就去和謝老爺子交涉,雙方決定暫時讓他住了下來。
就這樣,謝霽月成了她的跟屁蟲。
兩人一起上學放學,從小學到初中,再到大學,說是二十年的情誼的確毫不誇張。
再看眼前的謝霽月,蘇雩風安靜地陪著他進了房間。
看著他用嘴叼住衣服,進到浴室後懵懂地碰碰這、摸摸那,打開浴灑的時候還被突然噴出來的水驚嚇到,驚慌地丟下跳開。
花灑的水到處亂噴,謝霽月到處亂撞。
沒一會,浴室就亂七八糟了,謝霽月渾身濕漉漉的,像一隻落水狗。
蘇雩風抹了把臉上的水,走上前,“進浴缸。”
謝霽月垂著腦袋,立刻乖乖地爬進浴缸,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