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要走之時,雲享突然開口:“為一個寒門女子,可就值當你不顧親表兄的死活?可就值當你與雲家撕破臉皮?!當年秋月也是與你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你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陸曜,何必裝得正氣淩然?你的骨子裡就是冷血的!”
陸曜沒被這無恥之言氣到,反而笑了,笑得十分滲人。
“你和雲嬋,還真是臭味相投,怎就敢確定,為你二人,陸家和雲家就會決裂?雲享,舅舅最出息的兒不是你,大表哥為雲家爭臉麵,而你和雲嬋,隻這一件風流韻事,就足以將整個雲家拖入無底深淵,你可知何為棄車保帥?”
雲享臉色慘白,眼神劇烈震動,不敢再聽,也不敢細想。
陸曜往外走時,語氣森然的留下一句話——大家族若生膿瘡,便是忍著劇痛,也要將其剜下,否則時日一久,破膿感染,壞死一大片,就將悔之晚矣!
雲嬋被放在擔架上抬出去,從雲享麵前走過的時候,那隻赤條條、慘白的手臂垂落眼前,往日兩人恩愛、調笑的畫麵在這一刻,統統化作她麵色青紫,雙目充血的模樣。
後怕湧上心頭,在這一刻,才意識到這個暗室過於黑暗,而他,隻一人在此……
“你們要帶她去哪兒?我呢?放我出去!”他聲音變了形,眼裡的恐懼彌漫出來。
無人回應,鐵鏈落鎖的聲音傳入耳中,暗室內傳出嗚咽哭聲。
……
陸長風趕回府時,正見妻子斜倚在床頭,額間覆著一方寬厚的素色抹額,氣色瞧著虛浮得很,雙目虛空無神,手裡正捧著盞溫熱的糖水,小口抿著。
他早已知曉了前因後果,此刻見著妻子這副模樣,滿腔翻湧的怒氣驟然沉了下去,隻餘下一片沉默。
陸曜見父親進來,觀他神色便知夫妻二人有私話要講,當下不多言語,隻起身悄然退了出去,將內室的門輕輕闔上。
室內隻剩夫妻二人。陸夫人神色倦怠,抬眸望著默立的丈夫,緩緩掀開錦被下了榻,雙手交疊按在腹前,款步朝他走去。
雙雙沉默間,她抿緊了慘淡的唇,屈膝往下……
陸長風眼皮狠狠一跳,一把攥住她手臂,那力道強硬得不容她再動分毫。
甫一動作,再平靜的水麵也起了波瀾,陸夫人雙眸濕潤,聲音乾澀:“夫君,是我雲家子侄不爭氣,險些令陸家蒙羞。”
饒是陸夫人見慣了大場麵,此刻聲音也忍不住哽咽,“對不住,是我沒能看住他們,才叫他們行出這等荒唐事來,如今雲嬋死在咱們府裡,我會去信給哥哥說清緣由——這兩個孩子,是自作孽不可活!”
陸長風攬過她的肩膀,察覺到她的脫力,將人扶在床沿坐下,抬手替她拭去頰邊淚痕,沉聲道:“他們做錯了事,與你何乾?”
陸夫人隻是搖頭,喉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陸長風長歎一聲,語氣裡滿是無奈:“傷風敗俗,世風日下……這原是娘舅家的事,是他沒教好自己的兒女,你放寬心,日後大舅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在前頭受委屈。”
說罷,他垂眸看著妻子傷心欲絕的模樣,寬解她:“他們都已長大成人,各自成了家,再不是小時候圍著你打轉的娃娃了。你縱是疼他們、寵他們,終究不是自家兒女,說不得也管不動。他們做出這等畜生不如的事,偏偏還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可見心裡也沒把你這個小姑當回事。如今這般光景,你也莫要再為他們勞心費神了。”
陸夫人始終沉默,心口如同被豁了個口子。
她不是傷心這件事,也不隻是因雲嬋這般草率的離世而難過,更多的是自責。
有些事發生以後,從前許多解釋不清楚的事情,也就有了答案,她知道今日這件事情絕不簡單。
可這個局設計得天衣無縫,這一次,她沒有被蒙在鼓裡,當知道的都已知道,哪怕其中有許多困惑之處,她心裡頭也明白,再追查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犯了錯的是雲享、雲嬋,這兩人吃到教訓就是,至於其他……她無法再去追究。
光是這一件事,都足以令她焦頭爛額,心如刀割。
她甚至不敢細想,此事發生之前,他們兄妹二人保持著這不正當的關係有多久了。
還有,她那處變不驚的大兒,在這中間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今日清晨,他們出門去又回來,每一件事都環環相扣,但凡有一件偏離了軌道,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有內情,便是有人受委屈,這個人,會是誰呢?
她有些不敢去想,甚至方才她問陸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