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頓,目光在殿內視了一圈,微微幾分黯淡,隻垂頭領命,帶著略有些不自在的陸茵出了殿門。
看著一高一矮二人的背影,皇後眼裡的笑都未停過,在她眼裡,便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雙人兒。
倒是陸夫人,看出了太子方才眼中的微妙,她與皇後坐的近,身邊侍立的皆是兩人心腹,便壓低了聲音與皇後密語:“您看太子殿下方才是不是有話要說?”頓了口氣,隱晦提到,“隻是殿內人多,他不方便開口?”
皇後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聞言笑意漸深,語氣晦澀道:“這皇宮裡頭,每天都會發生一些不能宣之於口的事情,夫人放心吧,今日既請你們來,便會將你們平平安安的送出宮外去。”
陸夫人心頭一緊,話裡有話,今日果然不簡單。
看她臉色微緊,皇後對她和緩一笑,側身在她耳邊低語:“在坤寧宮裡還能出什麼事?有人沉不住氣,想要壞太子的好事,本宮怎會讓她如願以償?”
陸夫人眼底一跳,望著皇後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目光不自覺飄向殿外,心裡頭卻隱隱浮起一絲不安的預感。
這一日過得格外漫長。皇後特意安排了寢殿讓她們歇晌,可即便知曉皇後的品行,今日種種詭異之處仍讓陸夫人無法安心。她特意去陸茵的寢殿查看,香爐裡青煙嫋嫋,擺設齊整無虞,桌上的糕點是禦膳房剛送來的,還有宮女當眾試了毒……樣樣瞧著都妥當。
臨走前,她按住陸茵的手叮囑:“今日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走神。除了這坤寧宮,彆處哪兒都不許去。”
陸茵本就緊張,見母親臉色沉鬱,不由得又咬住了下唇,點了點頭後,聲音微弱地說:“太子殿下方才……”
陸夫人眉心一擰,屏住呼吸望著她。
“他說,貴妃娘娘怕是會傳我過去說話,恐要對我不利。母親,我該如何是好?若貴妃真來傳話,我……我也不能違抗啊。”
陸夫人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緊接著追問:“那太子殿下可有說該如何應對?”
陸茵眼眶微紅:“他說讓我彆怕,會幫我擺平的。可是母親……貴妃若真要衝我來,我怎能不怕?”
陸夫人深深地吐了口氣,拍了下她的手,安撫道:“太子殿下既這樣說了,定是有解決之法,你隻需知道,不管誰來叫你,都不要一個人離開坤寧宮,萬事都有母親。”
……
關雎宮內,暖爐燒得正旺。
貴妃纖指捏著小巧的核桃夾,輕輕一旋,完整的核桃仁便落在白瓷碟中。
她拈起那枚核桃,送進皇帝口中,狀似漫不經心的柔聲道:“眼見著坤寧宮那邊喜氣洋洋,太子殿下的婚事也該定了。陛下今日不是要見陸家姑娘嗎?想來是已有了主意,不知屬意哪位?”
皇帝剛闔上手中奏折,聞言眼底掠過一絲冷幽幽的光。
實則他到今日已有些悔意——那日答應皇後時,確是太輕易了些。
當時憐她受辱,與她溫存後將她丟下轉去找貴妃,應下不過存了補償之意,當時未及此事要緊之處,並非真心。
可事已至此,他金口玉言既出,反倒不好再出爾反爾。
見他默不作聲,貴妃也不追問,隻自顧自笑道:“臣妾這話原是明知故問。如今陸家待嫁的姑娘裡,除了那位嫡女,又有誰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呢?隻是臣妾左思右想,去年陛下才責罰過陸家,他們怎就敢再將女兒與太子議婚?”
皇帝眼角微跳,語氣驟然轉冷:“當日責罰的是陸家子嗣,外嫁之女與此無乾。”
貴妃忙斂了笑意,垂首道:“是臣妾失言了。陛下體恤,不與他們計較,隻是臣妾瞧著,總覺得他們是在投機取巧。明知陛下心中介懷,偏要鑽這個空子……難道陸家的女兒就不算陸家子嗣了?便是想高嫁,也無不可,女兒家原該嬌養著,可偏要攀附的是太子……”
她頓了頓,抬眸時眼中已帶了幾分憂色:“臣妾也是替太子憂心。太子乃是國之根基,太子妃的人選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卻像是非陸家女不可了。陸家這些年受的皇恩還少嗎?先前那皇後之位,不也偏要塞給他們陸家的人?莫非是覺得京中再無其他名門閨秀了不成?”
這些話聚聚都在戳皇帝的肺管子,也句句入了他耳。
“貴妃此言,猶如解語花。”
他的喟歎,讓貴妃摸清了他的心意,再開口時,更知戳哪出最痛。
“皇後娘娘身為陛下發妻,應當是以陛下為先,如此這般也從未顧及陛下的心意……這女人為著娘家排憂解難本無不妥,但一國之母這般,真是有失身份了。”
皇帝眼眸驟然一冷,見他如此,火候已經差不多了。
貴妃繼續道:“左右都還沒定下來,不如將陸家那姑娘叫來關雎宮,端看看沒了皇後娘娘和她母親在身邊,她能否撐得住場麵?她若真有那本事,臣妾倒覺得沒什麼好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