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被小廝引進來的純公主——如今該稱她恭華長公主了——聽到屋內傳來的嬰孩哭聲,她腳步微頓,一向溫善平和的臉上,神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嘴角綻開一抹笑意,說道:“本宮來得似乎不是時候,又好像……正是時候。”
陸大夫人見到她,心中雖詫異她此刻來訪的緣由,但禮數不可廢,連忙上前見禮:“長公主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恭華長公主看向她,微微一笑道:“是本宮不請自來,看來,倒是趕上了這樁大喜事。”
說罷,她的目光落在剛剛打開的產房大門上。一個丫鬟用大紅繈褓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走了出來,那孩子哭聲洪亮,中氣十足,久久不停。
周圍的人立刻圍了上去,都想先抱抱這個新生兒。陸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正想說讓孩子的父親先抱抱,卻見陸曜紅著眼,梗著脖子就要往產房裡衝。旁邊的人連忙攔住他,他還惱了,低聲嗬斥了兩句。
陸夫人抱著孩子,快步走到他麵前,沉著臉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急不可耐的男人才終於安靜了下來,隻是眼神依舊緊緊鎖著產房的方向。
齊和純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她將他臉上那份毫不掩飾的焦急儘收眼底——旁人都勸他看看孩子,他也隻是匆匆瞥了一眼,那滿心滿眼的牽掛,全落在了產房之內。
“殿下?殿下!”陸大夫人連喚了兩聲,才將神遊天外的齊和純拉回神來。
齊和純看向她,臉上又恢複了往日那得體的微笑:“何事?”
陸大夫人神色如常,但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卻莫名升起一絲怪異。她搖了搖頭,道:“此處畢竟有血腥之氣,恐衝撞了殿下鳳駕,還是請隨我去正廳歇息片刻吧。”
齊和純不置可否,便隨著她一同離開,再未往產房那邊多看一眼。
……
待產房終於收拾乾淨,陸曜才得以踏入。儘管丫鬟們早已用艾草熏過,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氣卻依舊揮之不去,嗆得他一陣頭腦發蒙。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看著雙眸緊閉、臉色蒼白、沉沉睡去的阿魚,這個平日裡鐵骨錚錚的七尺男兒,眼淚竟“嘩”地一下湧了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疼得無以複加。
“阿魚……我的阿魚……這回,真是讓你遭大罪了。”
陳稚魚是疼的昏睡過去的,睡夢中也不得安穩,身體還是一陣一陣的抽痛,總能聽見耳邊有人與自己說話的聲音,她知道自己是睡著了,好幾次都想醒過來,去安撫一下身邊哭的厲害的人,可這眼皮像是秤砣垂下來一般,如何都睜不開。
聽著她微弱的呼吸聲,陸曜將頭枕在她頭邊,聞著她頭上的汗味,還有她細微的聲音,才覺滿滿的心安。
他的阿魚極愛乾淨,生產完後,合宜院的下人將床上用品換了乾淨,又細細給她擦了臉和脖子,以及能觸碰,看得到的地方,除了頭發不能清洗,再加之她出了汗,如今床榻上,都是香氣,可這些香氣在他鼻尖一點也不香,他隻眼睛眨也不眨的將她看著。
等到入了夜,他依靠著床淺淺睡下時,耳邊清晰的聽到一聲輕呼,他猛的睜開眼,果見她醒過來了。
睜開水潤的眸子,意識清醒的一瞬,她呼出的第一個字便是——“疼……”
陸曜忙站起來,來不及安撫她,忙出去喚人送藥來。
醫女就侯在旁邊聽候吩咐,預計也是這時候醒,那養身止痛的湯藥早就熬好放在手邊,等到那位大少爺一聲呼喚,端著碗就過去了。
陸曜讚許的看了她兩眼,深覺她極會做事,等他將藥接過去,一點一點喂給妻子以後,見她依舊蹙著眉頭,問了句自己後來想想也覺可笑的話。
“這藥如何沒作用?”
醫女湊上前看了眼,喝的隻剩藥渣了,但即便將藥渣都喝下,也不能立時有作用啊!
“陸少爺,待藥效上來就好了。”
陳稚魚抿著苦澀的唇,看他緊鎖的眉頭,說:“可有糖果子?好苦。”
陸曜放下了這頭,將那碟兒蜜餞果子端過來,給她喂了一顆讓她含在嘴裡。
陳稚魚含住,才好好看他,也不知他是怎麼搞的,平日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也飛揚起來,哪有半分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