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舅母都剛剛才當母親,尚且自顧不暇,自然無法過多分心在他們身上。
袁元心中明白,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哪有孩子不戀母呢?
他曾不止一次撞見小薏疏對著母親留下的首飾盒偷偷抹眼淚。他看到了,也隻能笨拙地儘力安撫。有時被妹妹壓抑的哭泣聲弄得心頭發堵,也隻能夜空望月,暗自思母。
後來,魚舅母坐完月子,便特意在合宜院收拾出兩間小廂房和一間孩童書房,讓他和妹妹住過去時,也能有自己專屬的空間。
魚舅母的這份用心,他能真切地感知到。而今日,魚舅母這番周全他臉麵、體恤他心思的話語,更讓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幾乎要飛揚起來。
正是大好中午,陸府熱鬨非凡,裡頭正說著話,忽聞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管家恭敬的唱喏:\"老夫人,舅老爺,舅夫人到——\"
陳稚魚心頭猛地一跳,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陸曜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夫人從廳外走了進來。
看清外祖母的白發時,陳稚魚都哽住了,好半晌發不出聲來。
外祖母她怎麼就這般了?
\"外祖母!\"陳稚魚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方才還端著的沉穩瞬間消散,抱著懷中的珍珍就快步迎了上去。
她的阿弟,以及舅父舅母也緊隨其後,朝她迎來,一時不知是看她,還是看懷中的珍寶,眼睛都要忙不過來了。
陸夫人本也要上前迎接親家外祖母,看兒媳激動的模樣,忙快步走到她身邊,一邊幫她扶穩懷中的孩子,一邊緊張地叮囑:\"慢些,慢些,仔細腳下,小心摔著孩子。\"
陳稚魚此刻滿心都是見到親人的喜悅,她對婆母連連點頭,卻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隻興奮著,將珍珍往前湊了湊,哽咽道:\"外祖母,您看,這是您的外曾孫女,叫令儀,乳名珍珍。\"
外祖母的眼睛不大好了,老眼昏花,她看向繈褓中的孩子,睜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細一些,內心裡已是喜不自勝,伸出布滿皺紋卻十分溫暖的手,也隻是輕輕碰了碰裹著珍珍的小毯子,沒敢去觸碰她的臉,眼眶微紅:\"好,好,真是個好孩子,瞧這模樣,多俊!跟我們家婉茵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舅母也湊上前來,看著孩子,又看著稚魚,說道:\"可不是嘛,這大眼睛,這小梨渦,真是招人疼,我看不止是像咱們家的女兒,這孩子長得極好,臉型輪廓像她的父親。”
陸夫人才微笑著說:“是像她的父親,比她父親還要好看些,畢竟是女兒家,要更柔美,更嬌俏,要是完全的像她父親,那我可真是要哭了。”雖說這話是在貶損自己的兒子,可那話語中的驕傲和打趣之意,還是令在場的人都跟著笑了出來。
親家來人,陳稚魚就沒在外廳坐著了,將孩子給了婆母後,帶著家裡人往安靜的地方去,一家人靜靜地待在一處說會兒話。
陸曜也跟著過來了,一進屋就聽到妻子和娘家的親人們解釋:“今兒是孩子的百歲宴,我也不好將她抱進來太久了,有婆母在,把她抱在外頭,沾沾喜氣,也是好的,等晚些時候不忙了,我再帶著孩子來給您們看。”
舅父看著她,隻說了兩個字:“瘦了。”
江舅母看了眼守在一邊陪著笑的外甥女婿,肘擊了下丈夫,說:“哪兒瘦了,我看婉茵生產後,休養的極好,臉上還圓潤了些。”
陸曜忙在一邊說:“她生產受了大罪,坐月子的這兩個月,沒叫她受過一點累,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舅父舅母,外祖母還有阿弟,你們放心,阿魚跟著我,不會叫她吃苦的。”
這時候,陳稚魚才看向跟著進來一路沉默的阿弟,剛看過去,就見他眼眶發紅,抬手摸了摸眼淚。
“阿姐……你現在還疼不?”
他哭的有些沒禮貌,吹了個鼻涕泡出來。
本來看他這毛頭小子哭,又是這般體貼關心自己的姐姐,聽著還有些心酸,但他這一聲出來,那晶瑩剔透的鼻涕泡一吹破,屋內的人繃不住,笑出了聲。
陳握瑜愣住,眼淚卡住,臉卻漲紅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