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聲沉悶而滯緩,穿透三層厚實的牛皮帷幕,在趙括耳畔悠悠回蕩,敲出令人心悸的沉鬱節奏。此刻,他孤身跪坐在堆滿竹簡的地席上,周遭空氣仿若凍結。青銅燈盞中,燈油將儘,火苗孱弱地舔舐著燈芯,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恰似命運倒計時的跫音。案幾之上,七封密函整齊羅列,分彆來自邯鄲、燕國、齊國與魏國,每一封都裹挾著截然不同的消息,卻無一不散發著徹骨寒意。最上方那封密報,乾涸的暗紅色血跡觸目驚心,這是三日前,一名密探從秦軍陣營冒死帶出的。密報內容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中趙括的心——白起正在黃河渡口大肆征集民船,其險惡用心昭然若揭,竟是妄圖截斷趙國糧道,將趙國軍民逼入絕境。
“將軍,廉頗將軍的使者求見。”親衛的聲音隔著厚重木門幽幽傳來,在這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趙括猛地起身,動作太過急促,膝蓋重重撞翻身旁木匣。刹那間,二十枚算籌如脫韁野馬,嘩啦啦散落在地,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修長的影子橫七豎八,竟像極了戰場上橫陳的累累白骨。趙括緩緩彎腰,俯身拾起算籌,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一枚刻著“糧”字的竹籌,白天那令人痛心的場景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百姓們衣衫襤褸,滿臉悲戚,齊刷刷跪在城門口,手中捧著摻著巴豆、難以下咽的米粥,聲聲哭訴,字字泣血,訴說著生活的艱難與絕望。
廉頗的信使裹挾著濃重寒氣匆匆而入,顫抖著雙手解下腰間竹筒,凍僵的手指幾乎握不住木塞。“廉將軍說,王上已下達最後通牒,若三日內不解除武裝,便會以叛國罪論處。”信使壓低聲音,神色緊張地環顧四周,又悄聲補充道,“但將軍在軍營裡暗藏了三千死士,隻要您一聲令下……”話還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瓦片碎裂的刺耳聲響打破平靜。趙括反應極快,寒光一閃,斷雲劍已然出鞘,他一個箭步上前,劍尖穩穩抵住信使咽喉,目光如炬,厲聲喝道:“誰派你來的?”
“是末將!”隨著這聲回應,叔父趙豹猛地掀開帷幕,大步走進來。他蒼老的麵龐上寒霜密布,神情凝重得可怕。“我讓他來告訴你,公孫弘的刺客已混入馬服邑。城西酒肆今早驚現三具屍體,死狀淒慘,喉骨皆碎。”說著,他從寬大的袖中掏出半截染血的布條,遞到趙括麵前,“這是從死者衣擺撕下的,上麵的紋路,乃是秦國織錦特有的回紋。”
趙括接過布條,湊近搖曳的油燈。在昏黃的火光映照下,布條上細密的回紋,竟如同一條條蟄伏已久、蓄勢待發的毒蛇。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半月前齊國使者來訪時的情景,那時使者帶來的綢緞,似乎也是這般紋路。“去把齊國商人的賬本拿來。”他沉聲道,目光冷冷掃過牆上的地圖。隻見秦軍的營壘密密麻麻,如同一圈堅不可摧的鐵環,將馬服邑緊緊套住。而廉頗的軍隊,此刻正駐紮在離邯鄲三十裡之遙的棘原,猶如一把懸而未決的利劍,令人心生忐忑。
與此同時,邯鄲王宮內,玉階之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寒霜,在月色下泛著清冷的光。公孫弘身著黑袍,宛如一隻伏地的夜梟,靜靜地跪在趙王寢宮外。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緊緊捏著一卷竹簡,上麵羅列著所謂趙括“通敵”的“鐵證”。“馬服邑的暗渠徑直通往魏國邊境,冶鐵工坊日夜不息,趕製兵器。”他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仿若磨刀石在磨礪刀刃,“王上若再一味姑息,恐將養虎為患,危及趙國社稷。”寢宮內傳來趙王劇烈的咳嗽聲,每一聲都像是被命運扼住了咽喉。公孫弘微微仰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那笑容裡滿是陰謀得逞的得意。
燕國薊城,燕昭王端坐在王座上,雙眼死死盯著案頭的密信。信箋上,秦國承諾割讓上穀郡的字跡仿佛還散發著新鮮的墨香。“趙國若亡,燕國唇亡齒寒。”太傅憂心忡忡,在一旁苦苦進諫。然而,燕昭王卻不為所動,麵無表情地將信投入火盆,看著火苗貪婪地吞噬信箋,將那些誘人的諾言化為灰燼。“白起的使者說了,隻要我們出兵相助,趙國的代郡便歸我燕國所有。代郡的駿馬膘肥體壯,可比上穀的麥田珍貴多了。”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透著對利益的貪婪與渴望。
齊國臨淄的稷下學宮燈火通明,稷下先生們正圍繞天下局勢展開一場激烈的辯論。“秦強則諸侯弱,唯有合縱抗秦,方為上上之策!”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情緒激昂,一邊高聲呼喊,一邊用力擊缶,發出沉悶的聲響。然而,齊王的使者卻在此時匆匆趕來,帶來了秦國雙倍通商的密約,以及趙括“私通魏國”的密報。消息一經傳開,當夜,齊國邊境的糧草轉運便突然陷入停滯。原本浩浩蕩蕩、開往馬服邑的車隊,像是接到了神秘指令,竟轉而駛向楚國邊境,留下一片令人費解的混亂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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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服邑的夜色愈發深沉,仿佛一塊沉重的黑幕,將整個城池緊緊籠罩。趙括獨自蹲在沙盤前,手中的算籌在指尖緩緩移動,他試圖用這些小小的竹籌,擺出各方勢力的精準位置。當他將代表齊國的竹籌緩緩從友軍陣列中移出時,心中一陣劇痛,指甲不由自主地深深掐進掌心。“去把冶鐵工坊的匠師叫來。”他咬著牙,對親衛說道,“再讓文書即刻擬封信,以馬服邑三年賦稅作抵押,向魏國借三百輛戰車。”
匠師匆匆趕來時,趙括正全神貫注地檢視新造的弩機。青銅弩臂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機括處的榫卯嚴絲合縫,儘顯精湛工藝。“能在三日內再造五百張嗎?”趙括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匠師,神色凝重地問道。匠師聽聞,不禁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麵露難色:“除非……除非把鑄造鼎器的工匠也調過來。隻是,那些鼎乃祭祀所用,關乎祖宗禮製……”“砸了!”趙括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比起祖宗牌位,如今的活人更急需兵器,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
更漏滴答,悄然滴到第五響。密探如一陣風般送來急報:魏軍先鋒已抵達少水,然而,卻在離馬服邑百裡之處安營紮寨,停滯不前。趙括展開密信,魏公子無忌那力透紙背的字跡映入眼簾:“欲借道攻秦,需見馬服君印信。”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玨,那是當年平原君相贈,承載著深厚情誼的珍貴之物。此刻,卻成了他換取生機、扭轉乾坤的唯一籌碼。
城外,秦軍營地突然燈火通明,火把如繁星般閃爍。巡夜的梆子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很遠。趙括登上城樓,極目遠眺,望著遠處那如星河般璀璨卻又充滿殺機的營火,心中五味雜陳。白起的營帳內,一名斥候正單膝跪地,恭敬稟報:“趙括已將百姓儘數遷入內城,城郊的房屋也已拆除殆儘,木料全都運進了工坊。”白起坐在案幾後,手中把玩著一枚趙國的箭鏃,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冷笑:“他這是在準備火攻,可惜……”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指向地圖上的黃河渡口,“三日後,這裡便能截斷趙國所有的糧草供應,到那時,趙國必不戰自亂。”
深夜的街巷萬籟俱寂,唯有寒風呼嘯而過。幾個黑影如鬼魅般貼著牆根迅速前行,他們正是公孫弘派來的刺客,手中的淬毒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詭異光芒,仿佛隨時準備奪取鮮活的生命。當他們悄然摸到冶鐵工坊外時,工坊內突然傳來陣陣轟鳴。原來,工坊的爐火徹夜未熄,匠人們正爭分奪秒地趕製弩機。而工坊四周,手持長矛的士兵早已埋伏多時,隻等刺客自投羅網。
趙括獨自站在城樓上,望著東方天際那漸漸泛起的魚肚白。他深知,這將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廉頗的軍隊究竟是否會臨陣倒戈?魏國能否信守承諾,按時出兵相助?齊國又在暗中打著怎樣的算盤?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高懸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斬斷他所有的希望。他緊緊握住斷雲劍,劍身的寒意順著掌心傳來,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這場決定趙國命運的大戰,或許就在今日,或許就在明日。而他,已然退無可退,唯有背水一戰。
城牆之下,百姓們自發組織起來,齊心協力搬運石塊,為守城做著最後的準備。女人們則在一旁架起大鍋,熬製守城用的金汁,嫋嫋炊煙升騰而起,卻無法驅散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一名孩童抱著一捆箭矢從趙括身邊匆匆跑過,他抬頭望向趙括,眼中滿是純真的信任與殷切的期待。趙括望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熱流,那是責任,也是力量。無論結局如何,他都要為這座城,為城中的每一個人,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當第一縷陽光奮力刺破厚重的雲層,灑落在馬服邑的大地上時,遠處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馬蹄聲。那急促的馬蹄聲仿若戰鼓擂動,聲聲催心。是魏軍的旗號?還是廉頗的軍隊?亦或是秦軍的總攻已然打響?趙括緊緊握住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靜靜地佇立在城樓上,神色凝重,等待著命運的最終裁決。馬服邑的上空戰雲密布,一場足以改變曆史走向的大戰,即將在這個驚心動魄的轉折前夜之後,如雷霆般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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