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的冬月,恰似一塊凍透的青銅,冰冷而沉重。熹微的晨光奮力砸落在顯陽殿的銅瓦上,瞬間崩碎,化作千萬片刺目的冷光,肆意散射。郭開身著一襲華貴狐裘,邁著沉穩的步子,緩緩走過丹陛。他腰間新懸的相國印璽,隨著腳步晃動,不時撞在玉帶上,發出清脆卻透著寒意的細碎聲響。這印璽,三日前由海內史府送來,竟是用藺相如那枚赫赫有名的舊印熔鑄而成。仔細瞧去,印璽邊角還隱隱留著未磨儘的“完璧歸趙”刻痕,似在默默訴說往昔的輝煌,可如今,卻淪為郭開手中權力的象征,滿是諷刺意味。
“即日起,廉頗將軍改任代郡太守,樂乘將軍鎮守太原。”郭開微微仰頭,聲音仿若浸過寒冰的絲帛,清冷且透著不容置疑的寒意,在空曠寂靜的大殿裡悠悠回蕩。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指尖,輕輕滑過麵前的竹簡名錄,看似隨意,實則暗藏心機。指尖停在“衛尉”二字上時,他微微眯眼,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狡黠,隨後緩緩開口:“老夫舉薦王敖,此人曾在鹹陽宮任謁者,對宮中典章製度極為熟悉,定能勝任此重要職位。”
殿中一眾重臣聽聞,皆默默垂首。平原君趙勝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袖中,緊緊握住玉玨,玉玨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好似能給他帶來力量。他目光微抬,不著痕跡地看向郭開身後新換的宦者,這些人皆左眼戴黑色眼罩,身著蒼頭軍服飾,氣勢洶洶。趙勝心中一凜,他清楚記得,三年前就聽聞郭開在河間秘密私練死士,如今看來,這些人怕是他暗中培養的邪惡勢力,如今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朝堂中樞,局勢愈發危急。“老臣舊疾複發,身體抱恙,懇請歸府將養。”趙勝一邊說,一邊故意重重咳嗽幾聲,咳嗽聲在大殿裡突兀響起,驚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袍袖不經意拂過案幾時,他巧妙地將一封密信輕輕推進搖曳的燭影中,信角繡著邯鄲富商特有的五銖錢紋,這是他們秘密聯絡的特殊標記。
退朝後,郭開的車駕在積雪上緩緩碾過,一路發出沉悶聲響,徑直朝藺相如府駛去。車駕在藺相如府門前穩穩停下,郭開撩起車簾,大步走下馬車。隻見朱漆大門的銅環已布滿斑駁綠鏽,在寒風中顯得格外破敗。管家見郭開到來,臉色瞬間煞白,雙手顫抖著抱緊懷中的文牘,聲音也跟著顫抖:“相爺,我家主人臨終前……”話還未說完,身旁的蒼頭軍早已不耐煩地揮刀劈落,管家腰間的佩刀瞬間被擊飛,發出清脆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郭開麵無表情地跨過門檻,腳下不經意碾碎半片殘破竹簡。他微微皺眉,彎腰拾起,隻見泛黃的絹帛上,“治世不一道”五個大字格外醒目,這正是《商君書》開篇名句,此刻在這寒冬冷風中,似帶著神秘又讓人不安的力量。
密室在第三進東廂,暗門機關設計精巧,采用藺相如生前慣用的趙武靈王胡服扣樣式。郭開伸出指甲,費力摳進銅扣,隨著“哢噠”一聲輕響,暗門緩緩打開。就在這時,他清晰聽到身後親衛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他心中好奇,抬眼望去,隻見整麵牆上掛滿密密麻麻的羊皮卷,上麵用朱筆仔細圈畫著河套屯田的詳細布防圖。在眾多圖紙中,最顯眼的位置貼著趙括精心製定的《胡墾令》抄本,頁眉空白處還工整寫著一行小字:“商君重刑,當補之以仁”。郭開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眼中閃過憤怒與恐懼交織的複雜神色,“燒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隨即將手中的殘頁狠狠塞進一旁的炭盆。火苗瞬間騰起,吞噬殘頁,在火光映照下,郭開仿佛看到圖上用墨線精準標出的馬服邑糧倉,那是趙括勢力的重要根基之一,如今卻如同眼前燃燒的紙張,讓他心生忌憚。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如疾風般飛馳而來,親衛趕忙上前,附在郭開耳邊低聲說:“相爺,馬服邑傳來急報,秦國商隊已過井陘關。”郭開聽聞,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看向跳動的火光,思緒不由自主飄回到三日前收到的範雎密信,信中那句“事成之後,太原郡可作秦趙界”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他的指尖開始無意識地摩挲袖中那枚玉玨,玉玨上的秦篆“雎”字,在暗處閃爍著幽微冷光,似在提醒他與秦國之間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在馬服邑的晨霧中,斥候營的角聲突兀響起,尖銳而急促,驚飛棲息在枝頭的寒鴉。趙括麵色凝重,手中緊緊捏著一封染血的密信,信末“割讓太原”四字仿佛帶著滾燙溫度,被他的指甲深深掐出凹痕。“統領,這些商隊的貨物……”斥候小心翼翼地掀開氈帳角落的木箱,隻見三十具牛皮袋裡,除了大量假幣和可疑藥粉,還赫然藏著二十張邯鄲城防圖,上麵竟用匈奴文詳細標注著蒼頭軍的布防情況。趙括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他將信毫不猶豫地投入火盆,火星四濺,落在他新繪製的雙籍軍製圖上。“通知墨玄,徹查邯鄲富商的五銖錢印。”他聲音低沉卻透著堅定力量,“再派人緊盯太原郡,郭開這是要對廉頗將軍下手了。”說完,他微微轉身,望向窗外,馬廄裡的胡馬正在悠然啃食帶霜的苜蓿。他忽然想起昨日平原君的密使告知,邯鄲的米價如今已漲至每石三百錢,這背後定是郭開安插的監禦史在暗中囤積居奇,操控市場,企圖進一步掌控趙國的經濟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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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城西的醉仙居,室內暖意融融,十三名富商圍坐在一座巨大的青銅暖爐旁。暖爐裡的炭火熊熊燃燒,映照著眾人的臉龐,光影閃爍不定。平原君趙勝手中把玩著那枚玉玨,玉玨在炭火映照下泛著溫潤紅光,將他的臉龐也染上一層神秘色彩。“郭開的監禦史如今要收三成市租,簡直貪得無厭!”趙勝的聲音如同凍硬的鐵,帶著憤怒與不甘,在房間裡回蕩。“可他不知道,三年前藺丞相早已在西河精心開了鹽井,這是我們的底氣所在。”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推開身旁的暗格,露出裡麵碼放整齊的羊皮契。“明日起,鹽車改走井陘古道,車軸上刻雙雁紋作為標記,務必小心行事。”他目光堅定地掃過眾人,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話音剛落,屋頂突然傳來細微的瓦響。眾人皆是一驚,還未等做出反應,一名蒼頭軍如鬼魅般破瓦而入,手中長刀寒光一閃,直取趙勝的麵門。千鈞一發之際,老仆王三反應迅速,他大喝一聲,手中的鐵杖猛地橫揮出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刺客被重重掃倒在地。王三上前,一把扯下刺客頸間掛著的半枚玉玨,仔細一看,臉色瞬間大變,這玉玨的紋路竟與郭開袖中那枚絲毫不差。趙勝麵色陰沉地彎腰,扯下刺客的衣襟,隻見其心口處,一個鮮紅的“秦”字刺青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眼。趙勝見狀,忽然冷笑一聲:“郭開啊郭開,你為了達到目的,竟然連秦人的死士都用上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顯陽殿內,夜燭已換了第三茬,搖曳的燭光將郭開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他正全神貫注地核對各郡縣的監禦史名錄,神色凝重。忽然,一名親衛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漆盒走進來:“相爺,範雎相國的回信。”親衛恭敬地說。郭開聽聞,眼中閃過一絲急切,趕忙伸手打開漆盒。就在這時,半塊碎玉從盒中滾落,這正是秦趙密約的信物,如今缺角處用金線精心鑲著,卻如同一條猙獰的傷疤,時刻提醒著這份交易的不光彩。郭開拿起信,匆匆掃了一眼,當看到信中“趙括已查商隊”幾字時,他的指尖猛地一顫,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猙獰。他猛地將漆盒掃落在地,玉玨碎片蹦進炭盆,騰起的煙霧裡,他仿佛又看到藺相如密室中那令他膽寒的屯田圖。
“傳王敖。”郭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盯著案頭的《商君書》殘頁,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去告訴代郡的廉頗,就說寡人為他精心備了二十車晉陽甲,即日起送往太原。”他一邊說,一邊用指尖緩緩劃過書頁上“刑賞”二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趙括在河套推行的雙籍製。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忽然提筆在殘頁背麵寫下:“胡漢分籍者,必為秦患”,那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決絕與瘋狂。
在馬服邑的帥帳中,趙括正專注地給休屠王子的狼頭旗係上新穗,動作沉穩而熟練。墨玄猛地掀開帳簾,一股寒氣瞬間湧入帳內。“統領,平原君的鹽車在井陘被劫,三十車鹽全被潑進了綿蔓水。”墨玄神色焦急地說,同時呈上半片帶血的契書,“刺客身上搜出蒼頭軍腰牌,還有……”他微微壓低聲音,神色凝重,“範雎的玉玨碎痕。”趙括聽聞,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他緩緩抬起頭,望向帳外。隻見飛騎營的戰士們正在緊張地演練胡漢混編陣,月光灑在他們手中的弩機上,泛著冰冷的寒光。“通知蘇三娘,帶玄甲諜網即刻潛入鹹陽。”他聲音低沉卻透著強大的力量,“告訴她,去找範雎的舍人,就說……馬服邑的麥子,該熟了。”他的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然,仿佛在向敵人宣告,這場無聲的戰爭,他絕不會退縮。
邯鄲的更夫敲過四更,夜色愈發深沉。郭開的車駕悄然駛出宮殿,車輪在雪地上緩緩碾過,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坐在車中,透過車窗,望著城頭飄揚的蒼頭軍旗號,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邯鄲城此刻就像一座巨大無比的熔爐,而他自己,正在用趙勝的血、藺相如的骨,努力鍛造著一柄能夠斬殺趙括的利刃。當車駕路過藺相如府時,他不經意間瞥見牆角還堆著未燒儘的羊皮卷,殘頁上“胡漢雙籍”四字在雪光的映照下白得刺眼,如同一條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深深刺痛著他的內心。
“相爺,前麵就是秦使館。”親衛的話打斷了郭開的思緒。郭開微微一怔,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的玉玨,忽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範雎想要太原郡,而他想要趙括的人頭,在這場權力的博弈中,他們各取所需罷了。館驛的燈火在夜風中搖曳,隱隱映出秦使的身影。然而,郭開並不知道,此刻在遙遠的馬服邑,飛騎營已然整裝待發,戰士們的馬蹄鐵上刻著的雙雁紋,正堅定不移地對著邯鄲城的方向,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隨時準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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