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前的青銅鼎,新燃的炭火熊熊烈烈,“劈裡啪啦”地迸濺著火星,奮力與周遭的嚴寒對抗,試圖驅散這惱人的冷意。趙括穩步而來,沉重的皮靴踏在階前未化的殘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傳得老遠。他抬眼望去,隻見匠人正小心翼翼地將商鞅“徙木立信”的木雕懸掛在招賢館的門楣之上。那木雕工藝精湛,商鞅的麵容栩栩如生,深邃的雙目仿若正俯瞰著這世間萬象,見證著即將到來的變革。趙括腰間的狼頭紋劍穗隨風輕擺,掃過廊柱時,帶起的微風驚動了木雕上懸掛的銅鈴,清脆的叮當聲悠悠傳來,與遠處胡商駝隊那沉悶而悠揚的駝鈴聲交織在一起,刹那間,趙括的思緒飄回到十年前的那個清晨。彼時,他在河套初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壁畫,壁畫中那銳意進取、突破陳規的場景深深震撼了他,時至今日,那畫麵仍如在眼前,清晰得仿若昨日。
“啟稟武安君,舊貴族聯名遞了諫章。”墨玄身著鐵刃甲匆匆趕來,甲上還沾著昨夜巡邏留下的寒霜,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點點寒光。他雙手捧著木牘,木牘在晨風中嘩嘩作響,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將其中的內容訴說出來。“為首的宗正卿趙良,言稱‘秦士如狼,入趙必噬’。”墨玄微微躬身,神色恭敬,聲音中卻隱隱透露出一絲擔憂。
趙括微微皺眉,手指輕輕撫過木雕上商鞅的衣紋,那細膩的觸感仿佛帶著往昔的溫度。指尖緩緩停留在匠人新刻的“治世不一道”五個字上,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而堅定。三日前改鑄的“新政督造印”此刻還帶著鑄爐的餘溫,那是用郭開的相國印璽熔了邊角重新打造而成的。印紐上的狼首紋威風凜凜,取代了原先象征舊勢力的蒼頭紋。“傳屍佼、公孫賈,卯時三刻,王宮前殿辯論。”趙括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帶著寒意的笑容,那笑容裡滿是河套風沙磨礪出的冷冽與決絕,“讓趙國博士瞧瞧,秦士的言辭,是否比他們手中的竹簡更具鋒芒。”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曠的王宮前久久回蕩。
招賢館的朱漆門緩緩開啟,厚重的門軸轉動時發出“吱呀”的聲響,仿若在宣告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門剛打開一條縫隙,一張張羊皮訴狀便如紛飛的雪片般湧了進來。趙括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一張邊角已然磨破的羊皮。隻見上麵用匈奴文混著趙隸歪歪扭扭地寫著:“代郡牧長控訴:舊貴族奪我草場三十裡,以《胡墾令》為證。”他抬頭望去,台階下站著一個身形魁梧的牧民,頭戴狐皮帽,帽上的絨毛在風中輕輕顫動。牧民腰間掛著三年前馬服邑頒發的雙籍令牌,那令牌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獨特的光澤,見證著趙國在民族融合道路上邁出的重要一步。
王宮前殿內,青銅燈樹高高矗立,數十盞燈火搖曳不定,映照著十二名博士身著的深衣。深衣顏色暗沉,樣式古樸,彰顯著他們尊貴的身份與地位。宗正卿趙良坐在首位,手中的玉玨不經意間撞在案角,發出一聲清越的響聲,在殿內久久回蕩,仿若在為舊秩序發出最後的呐喊。“昔文公逐秦客而強晉,今王上納秦士,恐成邯鄲之禍!”趙良的聲音高亢而尖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傲慢。他目光如炬,掃過階下的屍佼,眼神中滿是不屑,仿佛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屍佼微微抬頭,手中的銅燈在風中輕輕搖晃,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臉上,使得他眉間的疤痕愈發醒目。那疤痕是當年在鹹陽觸怒呂不韋時留下的,宛如一道歲月的溝壑,記錄著他坎坷波折的過往。“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時,可曾問過胡服是否‘非我族類’?”屍佼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仿若青銅劍出鞘時的銳利聲響,“今武安君廢逐客令,正是續武靈王之誌——當年騎射可胡,今日治術為何不可秦?”他言辭犀利,條理清晰,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令在場眾人不禁暗自點頭,心中對秦士的看法悄然發生了轉變。
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圖門帶著三名蒼頭軍降卒匆匆闖入,他們的甲胄上還留著趙括改良後的雙籍徽記,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啟稟大人,這幾人在招賢館外撕毀牧民訴狀。”圖門單膝跪地,神色嚴肅,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與焦急。他的狼頭護心鏡閃閃發光,映照著趙良驟變的臉色。趙良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心中暗叫不好。“他們腰間的玉玨,刻著宗正府的紋章。”圖門接著補充道,聲音中滿是對這種卑劣行徑的譴責。
趙良的袖口猛地收緊,袖中的玉玨硌得他掌心生疼。他心中暗自叫苦,卻又無從辯駁。趙括麵色冷峻,將牧民的羊皮訴狀重重地拍在案上,新鑄的印璽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仿佛在宣告著正義的降臨。“宗正卿可知,這訴狀上的《胡墾令》,正是令祖武靈王二十七年所頒?”趙括的目光如鷹隼般緊緊盯著趙良,眼神中透著威嚴與審視。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泛黃的羊皮,繼續說道:“貴府的牧場,怕是比訴狀上的三十裡,還要多上三倍吧?”趙良低著頭,不敢直視趙括的目光,心中滿是惶恐與不安,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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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在正午時分暫時休歇。屍佼那帶著濃重秦腔的話語,與趙地雅言相互交織,在招賢館的廊下久久回蕩,仿若一首獨特的樂章,奏響著思想碰撞的旋律。趙括站在館內,望著新置的十二麵銅鑒。銅鑒表麵光滑如鏡,映照著秦士與趙吏激烈爭論的身影。趙括的思緒不禁飄遠,忽然想起父親趙奢在閼與戰前說過的話:“善戰者不怒,善勝者不懼,善治者不拒。”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斷雲劍,劍穗上的血漬已褪成淺褐色,那是朱雀街護主時留下的印記,見證著他曾經的英勇與忠誠,也激勵著他在新政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大人,秦國流亡士子已到邯鄲北關。”蘇三娘身披玄甲披風匆匆趕來,披風上還沾著從太行山上帶來的積雪,雪花在她的肩頭漸漸融化,仿若預示著寒冬即將過去,春天就要來臨。她遞過的名刺上,“屍佼”“公孫賈”的名字用秦篆與趙隸雙寫,字跡工整清晰,彰顯著秦國士子對趙國的尊重與融入的決心。“還有個叫荀況的儒生,說要見您論‘禮法兼用’。”蘇三娘微微欠身,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興奮與期待。
趙括接過名刺,目光落在名刺的火漆印上。那火漆印上的紋樣,正是當年商鞅方升的樣式,帶著濃厚的曆史底蘊與變革氣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忽然對屍佼笑道:“先生可願接個燙手山芋?”說著,他解下“新政督造印”,印紐上的狼首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仿佛傳遞著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招賢館的鑰匙,該交給能看懂兩種文字的人了。”屍佼微微一愣,隨即明白趙括的意思,他的眼中滿是感激與堅定,伸手接過印璽,鄭重地點了點頭,深知這印璽背後承載的是趙國新政的希望。
屍佼的手指輕輕撫過印麵新刻的“觀俗立法”四字,那四個字仿佛帶著無儘的力量,穿透指尖,直達心底。他忽然望向殿外正在晾曬的羊皮訴狀,神色凝重地說道:“趙某可知,這些牧民的訴求,比博士的諫章更重千鈞?”他的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紅,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滄桑與智慧。“當年商鞅徙木,徙的不是木,是民心。”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眾人的心頭,讓大家深刻認識到民心所向對於新政推行的重要性。
暮色如輕紗般緩緩漫過招賢館。趙括站在館內,看見那個代郡牧民正趴在石案前,全神貫注地用匈奴文寫著第二封訴狀。他的神情專注,手中的筆在羊皮上不停地舞動,每一筆都飽含著對正義的渴望與對新政的期待。匠人正在木雕旁添燈,燈火搖曳,商鞅的眼睛被火光照得發亮,仿佛穿越了時空,正靜靜地看著館內發生的一切。館內,秦士們耐心地教趙吏辨認秦篆,胡商與漢商圍坐在一起,共用雙籍賬本,仔細地核算著賬目,彼此交流著商業經驗,一片和諧融洽的景象。羊皮訴狀被分類釘在“胡漢分治”的木版上,每一張訴狀都承載著百姓的訴求與期望,猶如一顆顆閃耀的星星,照亮了趙國新政改革的道路。
“大人,宗正府送來辭呈。”墨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趙良稱病,卻把牧場契書留在招賢館,還附了句‘願遵《胡墾令》’。”墨玄將辭呈和契書遞給趙括,趙括接過染著墨香的契書,看見邊角畫著小小的玄鳥,那是牧民們自創的信任標記,代表著他們對新政的期待與信任,也象征著趙國新舊勢力之間的一次微妙妥協。
趙括的思緒忽然飄回到在顯陽殿看見的場景:幼主握著新刻的王璽,印紐上的玄鳥與狼首相望,威嚴而莊重,仿佛在預示著趙國即將開啟新的篇章。正如招賢館的木雕與銅鑒,相互映襯,共同見證著時代的變遷;正如秦士與趙民,在同一個春天裡,開始嘗試用不同的文字,書寫著同一份對未來的希望。夜風輕輕掀起招賢館的布幔,商鞅木雕的影子被拉長,投在石階上,與趙括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趙括望著遠處,他知道,新政的路還很漫長,就像遠處商隊的駝鈴,要穿過無數個風雪交加的山口,曆經艱難險阻,才能抵達水草豐美的河套。但至少,在今天的招賢館裡,有人開始相信,無論秦士還是趙民,都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用不同的語言,刻下同一個“信”字,共同為趙國的未來努力奮鬥。
當第一盞燈在招賢館亮起,柔和的燈光照亮了館內的每一個角落。趙括解下披風,露出繡著“馬服”紋章的中衣,那中衣是用牧民送來的胡羊毛織成的,帶著質樸的氣息,象征著他與百姓之間深厚的聯係。他靜靜地望著商鞅木雕的眼睛,心中感慨萬千。他忽然覺得,那個在鹹陽城頭徙木的人,此刻正通過這雙眼睛,看著邯鄲的新律初頒,看著胡漢的雙籍共榮,看著文明的河流,在接納不同支流後,正變得愈發寬廣,愈發深邃。這一夜,招賢館的燈火徹夜未熄。秦士們在羊皮紙上精心繪製新的治圖,每一筆都飽含著對新政的期望與憧憬;趙吏們在竹簡上認真抄錄胡族的習慣法,努力學習著新的知識,為新政的推行奠定基礎;牧民們的訴狀被譯成雙語,釘在招賢館的公示牆上,展示著百姓的心聲與訴求。而在王宮深處,幼主正在屍佼的悉心指導下,用秦篆與趙隸雙寫《新政初階令》。筆尖劃過竹簡的沙沙聲,與遠處城牆上傳來的更聲交織在一起,成為邯鄲城新的夜曲——那是舊秩序崩解的挽歌,更是新文明誕生的前奏,預示著趙國即將迎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革。
趙括站在招賢館前,靜靜地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曙光即將穿透雲層,灑向大地。他腰間的斷雲劍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狼頭紋劍穗上的積雪,正被初升的陽光慢慢融化。他知道,當第一縷陽光照亮商鞅木雕時,邯鄲城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清晨,一個不再有“逐客令”的清晨,一個胡漢士子共議新政的清晨。而他,將帶著父親的斷雲劍,帶著武靈王的胡服騎射之誌,帶著商鞅的徙木立信之魂,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刻下屬於趙國的新律,刻下屬於文明的新章,引領趙國走向新的輝煌,書寫一段波瀾壯闊的曆史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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