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跟著兩個穿白大褂的,推著一輛放滿了儀器的推車,輪子碾過地麵,發出“咕嚕咕嚕”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地方,聽得格外清楚。
唐宛如依舊閉著眼,連呼吸的起伏都控製得幾乎難以察覺。
“行了,彆裝了。”
李明川的聲音輕輕的,卻直往人耳朵裡鑽。
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唐宛如的臉頰。
“陳靜那點藥,我還能不了解?最多讓你手腳使不上勁兒,腦子可清楚著呢。”
唐宛如費力地掀了掀眼皮,扯出一個近乎譏諷的弧度。
“李市長,真是稀客。”
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飄,但每個字都咬得清晰。
“親自來圍觀?您這身行頭,不怕濺上血,晦氣?”
李明川整理了一下袖口,那顆藍寶石在慘白燈光下折射出一點幽微的光。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腔調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
“我這個人,有點小小的癖好。”
“就喜歡親眼見證一些……重要的時刻。”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又或許隻是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派頭。
“唐家的血,對我們而言,太關鍵了。”
“可以說是整個計劃的重中之重,馬虎不得。”
“嗬,抽唄。”
唐宛如嗤笑一聲,儘管四肢被縛,下巴卻微微抬起,帶著股破罐子破摔的勁兒。
“多大點事兒。這些年,你們背地裡搞的小動作還少嗎?”
“葉遠那個王八羔子,不就是一直幫你們乾這種臟活兒?”
李明川那修剪整齊的眉毛輕微地動了動。
“哦?”
他拖長了調子,像是在品咂什麼有趣的發現。
“聽這口氣,是鬨掰了?我還以為,唐小姐對葉醫生,一往情深呢。”
“我真是瞎了眼,從沒想過他跟你們是一丘之貉!”
唐宛如的嗓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更複雜的情緒在翻湧。
“五年前的協議……李明川,你們這盤棋下得可真夠大的,瞞得滴水不漏啊!”
“高手,佩服!”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葉醫生的確是個人才,這點我不否認。”
李明川踱到她麵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卻又不像在端詳她的臉,更像在欣賞一件即將完工的珍品。
“你看,他一邊絞儘腦汁替我們改良‘心元方’,確保萬無一失。”
“另一邊呢,又想方設法護著你,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你說,他這麼活著,自己跟自己較勁,累不累?精不精分?”
他語氣輕鬆,仿佛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旁邊,那兩個穿著白大褂的,自始至終沒發出任何多餘的動靜,像兩具預設好程序的活動工具。
他們已經將那輛堆滿冰冷器械的推車移到了唐宛如身旁。
金屬盤碰撞,針管反光,細微的“叮當”“哢噠”聲,一下下敲在寂靜得令人窒息的空氣裡,也敲在唐宛如心上。
各種管子和針頭被一一準備妥當,泛著冷冽的光。
唐宛如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胸口的起伏,忽然話鋒一轉。
“我就納悶了,你們把事情搞得這麼天翻地覆,真的一點都不怕消息傳出去?”
“這動靜,可不小啊。”
李明川唇邊掠過一抹極淡的笑意,倘若不是這裡的燈光過分明亮,或許根本無人察覺。
他抬手,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自己名貴西裝上並不存在的塵埃。
“風聲?”
“唐小姐,你覺得,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誰能把所謂的風聲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