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時,瞧見宋陽和也在,村裡不少人都上前跟宋陽打招呼,還打趣說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當然,大家也就是開個玩笑。從去年冬天到現在,宋陽獵到的獵物數量不算多,可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如今他家的大房子都蓋起來了,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村民們心裡都明白,宋陽就算不上工,光靠打獵也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大家除了羨慕也沒彆的辦法。
最開始,可能有人覺得宋建國對兩個兒子不管不顧,多少有點偏袒的意思,可再一想,少兩個人上工,就少分兩份口糧,倒也不是壞事,慢慢地也就對宋陽和不上工這件事習以為常了。
所以今天看到他倆來上工,反倒覺得新鮮。
一大群人湊在一起,尤其是小青年們,各種葷素段子才是日常交流的常態。
“那家的姑娘長得可真俊!”
“聽說誰誰家女兒嫁人了,誰誰家兒子娶媳婦啦!”
“那兩人好像看對眼了!”
“白天乾活都沒精神,肯定是晚上折騰太狠咯。”
……
插科打諢的話語此起彼伏,亂糟糟的聲音一個勁兒往宋陽耳朵裡鑽。這也算是山村裡的一種文化,大家借此解悶、打發時間,或者說是苦中作樂,也體現了人皆有之的愛美之心,以及對異性不同的審美眼光。曾經,宋陽也是熱衷這些話題的一員,自然見怪不怪。
宋建國跟王宏遠、會計和記分員商量一番後,又跟幾個小組長交代了要求,接著便開始點名分工。不出意料,宋陽和王嶽被分去打穀子。
事情一定下來,大夥就忙著去保管房取拌桶、籮篼、擋簀、圍子和鐮刀等收割工具。首先要做的是組建“拌桶組”,這是收割稻穀人員的基本單位。
在打穀機還沒出現的年代,四個人一架拌桶,也就是四人一組進行稻穀收割。這個基本單位是自由組合,勞動力強的和勞動力強的湊一塊,弱的跟弱的搭伴,這樣能避免勞動力弱的占強的便宜,畢竟打穀子是按打回來的穀子重量評計工分。
往年,勞動力強的人一天能打八到十挑田的穀子,水穀子重量一般在兩千八百斤左右,而勞動力弱的大概隻能打六七挑田的穀子。
宋陽和王嶽自然成了一組,等其他人分完,又有一個沒彆的選擇的同齡人加入進來,最後剩下的,是一直獨來獨往的蔣依娜。兩人倒也不在意,事情就這麼定了。
四人帶著工具,隨著浩浩蕩蕩的人群,順著石河子一路往下走。山間田地零散,這兒分走幾個,那兒分走幾個,等再往前走一段路,人已經沒剩多少,他們四人也到了自己負責打稻穀的田地。
到了田裡,幾人先在田地中段找了塊比較乾燥的地方割掉稻穀,宋陽和王嶽忙著把拌桶、擋簀、圍子架好,蔣依娜則和另一個村民繼續割稻穀,不過他們倆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蔣依娜就像變啞巴了一樣,一聲不吭,隻顧埋頭乾活。
打穀子可是個體力活,乾什麼都不輕鬆。作為主力,宋陽和王嶽理所當然地承擔起拌桶的活兒。
此時正值末伏,太陽暴曬,沒乾多久,人就汗流浹背,連褲腰都是濕的。腳陷在稀泥裡,走一步比在乾地上多費一倍力氣;彎腰割穀,速度還得快,不然就供不上宋陽和王嶽,沒一會兒腰就酸得受不了;打穀子時,每一下都得甩動膀子、扭動腰杆,全是重體力活,更彆說拉著裝滿水穀子的拌桶,還要挑著一百七八十斤的穀子回皂角樹場子上曬,他們兩人可真是夠受的。
四人一組打穀子,到了上午十一二點,大家都沒力氣摔打禾把子了。挑穀子回生產隊的時候,四個人走路都搖搖晃晃。打穀子還得負責曬穀草,穀草在農村可是寶貝。
但供曬穀草的田坎土壁太窄,幾人隻好把穀草立在田坎土壁上。等滴乾水氣後,生產隊會派婦女或老年人用纖擔挑到彆處去晾曬。
這片田地沿著河岸有挺長一段,夠他們四人一直忙到稻穀收割結束。
下午的時候熱鬨了些,雲梅和雲蘭背著背簍跑到田裡來撿穀子。小孩子們在稻田裡,撿拾大人們打穀子時掉落的穀穗,或者搓下打去穀子的稻草上殘留的未黃的穀粒,又或者撈起大人們把穀子撮走後,拌桶裡沒撮完的一點穀子。
大人們要是看到自家小孩在這兒撿穀子,就會在拌桶裡多留些穀子,讓孩子撿去。這種事很多家孩子都會做,也是家裡難得能吃上一頓米飯的好機會,隻要不過分,大家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
兩個小家夥也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緊緊跟在蔣依娜身後,彎腰撿稻穗的頻率特彆高。小小的背簍,到晚上回去的時候,硬是被塞得滿滿當當,還得用手使勁壓緊實。
宋陽心裡明白,這是蔣依娜在故意給兩個孩子“放水”。
嘗到甜頭後,第二天兩個小家夥早早就在田地裡等著了。當然,主要是懂事的雲梅在認真撿,而雲蘭更喜歡去追稻田裡那些肥壯的螞蚱,拿回去後,不用油,放在柴火上烤得香噴噴的,撒點鹽,就是極好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