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站點,列車停靠的時間相當短暫,約莫隻有五分鐘。
因此,列車還未完全停穩,心急如焚的人們便迫不及待地跟著列車往前奔跑。
待列車剛剛停下,車門尚未打開,人潮已然將車門圍得密不透風,那場麵,簡直是水泄不通。
如此一來,想下車的人被堵得下不來,該上車的人也根本擠不上去。
列車員見狀,急得扯著嗓子大聲呼喊,連平日裡的口頭語都冒了出來:“都給老子排好隊,先下後上!先下後上啊!”
然而,儘管列車員喊破了嗓子,人群依舊我行我素,無動於衷,照舊你推我搡地亂擠,列車員的呼喊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
在當時那個年頭,排隊這種事,壓根兒就不存在,大家哪有那麼多講究,都隻想著趕緊上車或下車。
宋陽眼見這情況愈發糟糕,趕忙四下裡打量了一番。
他瞧見遠處另一道車門那裡人相對少一些,而且攜帶重物的人也不多,於是急忙招呼王嶽和李乘風往那邊跑去。
王嶽身強體壯,隻見他像個勇猛的開路先鋒一般,迅速鑽進人群,三兩下就擠到了車門跟前。
他緊緊抓住車門,隨後伸手用力,將李乘風拉上了車。
宋陽也緊跟在後麵,費力地鑽進人群,結果被後麵的人一股腦兒地推著,順勢進了車廂。
原本他們還琢磨著進車廂後找個座位舒舒服服地坐下,可往車廂裡一瞧,頓時傻了眼。
隻見車廂裡人挨著人,人擠著人,簡直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無奈之下,三人隻好在車廂連接處的抽煙處順勢坐了下來。
就這樣,他們開始了一整天的顛簸旅程。
每到一個小站,有人下車,也有人上車,車廂裡的人不僅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感覺整列車都快要被撐破了。
一直到夜幕再次降臨,車廂裡的擁擠狀況才總算稍微緩解了一些。
車廂裡那昏暗的燈光,給人一種時間漫長且略帶憂傷的感覺。
而車廂外,天空黑得如同潑了濃墨一般,深邃幽黑,什麼都看不見。
之前一路上,他們一直忙著招呼那幾條狗崽,神經始終緊繃著。
這會兒終於能稍微鬆懈一下了,宋陽的神經一放鬆,眼皮就變得沉甸甸的,睡意如潮水般襲來。
不一會兒,他的頭就靠在了車廂上,在車廂那有節奏的“咣當、咣當”聲中,漸漸睡去。
說是睡覺,其實更多時候他處於一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
因為離車門比較近,總有人過來抽煙、交談,而且每站列車必停,人員上上下下,各種喊叫聲、說話聲此起彼伏。
即便再困,也很難真正進入夢鄉。
大概到了後半夜,正當三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聲尖銳的“我的皮鞋哪裡去了?”
的喊叫聲,猶如一道炸雷,瞬間將他們從半夢半醒中驚醒。
宋陽記得這個人,他們在武隆上車的時候,這人就已經在車上了,估計是從菜園壩上車的。
隻見他身著一身嶄新的中山裝,上衣口袋裡彆著兩支鋼筆,腳上蹬著一雙嶄新的皮鞋,頭發梳得油光鋥亮,一絲不亂。
乍一看,還真以為是哪位乾部或者知識分子呢。
這人跟宋陽他們一樣,運氣不太好,買到的是站票,沒有座位,便在離他們不遠處勉強找了個地兒插足而坐。
由於穿著新皮鞋的腳怎麼放都覺得不舒服,他索性把鞋子脫下來放在了屁股旁邊。
之後,他倒是睡得挺香,腦袋靠著車廂,沒多久就半張著嘴,鼾聲如雷地睡著了,這一睡就睡了好長時間。
直到廣播的聲音把他吵醒,他急忙伸手去摸鞋穿,結果卻發現鞋子不見了。
在那個年代,能穿得起皮鞋的人可沒幾個。
鞋子突然不見了,可把他急壞了,隻見他大喊大叫起來,不停地向周圍的人詢問,然而大家都說沒看見。
也不知道是在哪個站點,鞋子就被人偷偷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