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送崔敦禮出府,房俊又在水榭之中坐了一會兒。
他在思慮李承乾的反應,以及對兩人之間的關係仔細捋了捋……
按理說,房俊力挺李承乾使之從太子順利登基為帝,從龍之功當世第一,而李承乾也對他言聽計從、放心倚重,若是繼續這般發展下去,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定然流傳千古。
可時局動蕩之下,房俊不敢將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寄托於李承乾一身。
宗室是他唯一不能插手的地方,卻又是當下最潛流湧動的地方,不可知、不可控,萬一當真有人存了悖逆之心且付諸於行動,房俊不敢確保李承乾安然無恙。
一旦李承乾的安全出現問題,局勢將會徹底反轉。
所以房俊必須未雨綢繆,構築一條即便洪水滔天亦能自保陣線的堤壩。
對於李承乾的態度倒是沒有太多抱怨,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李承乾的性格,仁慈也好、寬厚也罷,都是有限度或者要置放於一定環境之下的,一旦自身缺乏安全感,驚疑、猜忌、氣量狹隘等等缺點就會瞬間放大。
否則曆史上也不至於在感受到兄弟們威脅到儲位之後非但不思過改過、反而造李二的反。
不少史書上評論其行為是“孤注一擲”,其實並不妥當。
“孤注一擲”的意思是還有一絲希望,可當時的李承乾糾集了一批阿諛逢迎、做夢都想著從龍之功的烏合之眾,去造他如日中天、威望絕倫的父親的反,哪裡有半分勝算?
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還有說此舉縱然愚蠢,但畢竟有大氣魄……可哪裡是氣魄呢?隻不過是重壓之下心理崩潰不得已采取的搏命方式而已,否則兵敗之時就應當自戕以明其誌,而不是在追隨他謀反的眾人儘數被屠戮之後選擇苟延殘喘。
這是一個沒有氣魄的人,看似暴戾狂悖,實則軟弱懦弱。
而這也正是當初房俊選擇支持李承乾登基的原因之一。
一則李承乾乃是嫡長子,由他登基可以儘可能的減少內部損耗,再則性格軟弱的人容易控製,能夠讓房俊有更多的時間去做一些於國於民有利但對於皇帝卻有一定損害的事情。
但李承乾現在的表現卻讓房俊有些失望,好好的坐在皇位之下君臨天下、看著盛世錦繡、等著名垂青史豈不是很好?
為什麼非得覬覦那些根本無法掌控的權力呢?
河間郡王府。
正門處,李孝恭看了看外頭漆黑的天色,再看看不請自來的李神符,有些無奈道:“有什麼事王叔大可派人前來知會一聲,小侄明日登門聆聽教誨就是,何必親自登門呢?”
現如今宗室內部潛流湧動,而旋渦的核心就是這位王叔在暗地裡攪風攪雨,但這位輩分高、威望高、也卓有功績,李孝恭實在拿他沒轍,隻能敬而遠之。
現在卻是連躲都躲不掉,也不知陛下知曉李神符登上河間郡王府的大門會是何等心情……
李神符一身常服,乾瘦的身材穿著一身錦袍有些寬鬆,笑嗬嗬的負手走進大門:“怎地,你這王府是龍潭虎穴不成,我還來不得了?”
李孝恭不能趕人,隻得跟在他身後,但心中不滿,語氣也有些生硬:“龍潭虎穴倒不至於,隻不過明日一早怕是整個長安都流傳王叔登門的消息。說實話,您謀劃的那些事兒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會摻和。”
這話就當著王府一眾仆從、家兵、子侄的麵說了,肯定能傳到陛下耳朵裡,讓陛下知道李神符不僅不請自來,自己也隻不過是因為禮數才沒將其趕出去,這可比他事後去陛下麵前解釋的效果更好……
“嗬嗬,你呀,從小就鬼頭鬼腦的,現在年歲大了,不僅愈發狡猾,膽子也越來越小,這可不好。”
“以往追隨太宗皇帝打天下的時候,麵對各路諸侯自然要膽子大一些,可現在年代不同了,不講究喊打喊殺,膽小並不是壞事,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否則若是一著不慎走錯了路,怕是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李神符一邊打量著府內景致、建築,一邊笑吟吟道:“長能耐了,跟老夫麵前陰陽怪氣的?”
李孝恭麵色淡然:“我這一輩子都膽小,終結出來這些見解,自然不敢以此要求叔王您,不過是一時感慨而已,您多心了。”
說著話來到正堂,將李神符請進入敬入上座。
李神符也不囉嗦,開門見山問道:“坊市之間流傳房俊欲增設樞密院掌管全國軍權,確有此事否?”
李孝恭搖搖頭:“不過是一個建議而已,並未通過。”
李神符神情一厲,嗬斥道:“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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