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誌衝看向朱文元,後者壓低聲音道:“當然不能吾等區區幾人前去,房俊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咱們跑去檢舉揭發,真以為人家是吃乾飯的?這兩天我觀察了一下,考試之後各種原因滯留京中的天下士子尚有百餘,這些人有的被取中,但選官不儘如人意,想要改任卻苦無門路,更多則是落榜士子,難免心存憤懣,咱們幾個振臂一呼,定然應者雲集,先起草一份彈劾張子胄至文書,讓眾人簽字畫押,而後數百人齊聚承天門下,縱然不能達成目的,也無後顧之憂,朝廷畢竟要考慮惡劣影響嘛!”
此言一出,諸人恍然。
法不責眾啊!
南榜狀元沈建文自是不願摻和,搖頭道:“此等裹挾民意、脅迫中樞之舉措,縱然得逞於一時,怕是也將吾等身上背負汙點,須知現在若聚眾鬨事不僅僅是針對房俊、張子胄,更是對吏部選官不滿、對工部運作不滿,諸位不妨想想,以後吾等為官之時但凡涉及這幾個衙門,必然對吾等百般挑剔。”
工部也就罷了,吏部卻是每一個官員都繞不過去的門檻,每一個官員之任免、升遷都要經由吏部之銓選,一旦銓選不合格、審查不通過,輕則候補待職,重則革職查辦。
今日將吏部上上下下得罪個遍,他日銓選之時,還能指望吏部有什麼好話?
朱文元搖頭道:“非也!我聽外間傳聞,張子胄之所以被工部選中,是因為房俊親自帶著張子胄去了工部衙門見了閻立本,之後工部直接行文吏部,點名要張子胄……如此,與吏部何乾?”
沈建文便不再不說,看向謝文華:“文華兄何往?”
謝文華道:“今日腹痛,正欲尋一處醫館號脈查看一番,開一副藥。”
江南人士身在關中,萬一水土不服所致,那可是能要了命的。
沈建文便道:“在下當與建文兄同行!”
兩人遂聯袂而去。
他倆一個南榜第二、一個南榜第三,仕途順遂、前程似錦,何至於跟隨朱文元等人去攪合那一灘渾水?
當真“為民請命”也就罷了,總還是有幾分悲天憫人之胸懷,可朱文元與庾誌衝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真以為他們看不出來?
朝廷對此次科舉無比重視,看看之前因為大鬨考場而被禁考的陸彥遠、賀默、張正等人便可知一二,現在選官完畢卻要聚眾鬨事、裹挾民意、脅迫中樞……
怕是沒什麼好下場。
朱文元眼見兩人離去,頓時惱羞成怒,憤然道:“吾等為了江南士子之前程,奮不顧身想要一個公平、公正之對待,彼輩卻顧惜己身、自私自利,吾羞與之為伍!”
庾誌衝遲疑道:“沒有他們三人,吾等恐怕聲勢不足啊!”
南榜一二三名儘皆置身事外,即便聚集再多考生、士子,怕是也難以引起足夠的聲勢,而這種“叩闕”之舉最重要便是聲勢,將聲勢搞得沸沸揚揚浩浩蕩蕩,中樞自是顧及影響、法不責眾,可若是動靜不足,很有可能被強力壓製。
到時候秋後算賬,麻煩就大了……
朱文元一咬牙,振臂高呼:“吾等所為乃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既然大義在身,又有何懼?諸君請與我同行!”
“好!”
“彼輩奸佞禍亂朝綱、私相授受,吾等豈能聽之任之?”
“吾等之前程無關緊要,定要肅清綱紀、廓清寰宇!”
當下,十餘人以朱文元為首,出了館舍,前往國子監,在國子監門口一番演講,頓時有無數學子被鼓動得熱血沸騰,再有前來彙聚的新科進士、落榜學子,數百人振臂高呼口號,任憑淅淅瀝瀝的雨水淋濕衣裳,浩浩蕩蕩往承天門而去。
國子監官員嚇得麵青唇白、瑟瑟發抖,趕緊向吏部、中書省報訊,這些學子萬一鬨大,事情怕是沒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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