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諝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縷青煙如毒蛇般蜿蜒鑽入室內。他猛地捂住口鼻,寬大的袖袍掃過燭台,最後一盞燈也應聲而滅。
“閉氣!”徐奉低喝一聲,肥胖的身軀卻異常靈活地滾向牆角。他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寒光閃過,窗紙被劃開一道裂口。
月光如瀑傾瀉而入,照見窗外一道黑影倏忽閃過。
“砰”的一聲巨響,窗紙破裂,月光傾瀉而入。
那竹管影子倏然消失,但青煙已在室內彌漫開來。封諝感到喉嚨發緊,視線模糊中看見徐奉如鬼魅般掠至窗前,腰間短刀已然出鞘。
“何方鼠輩!”徐奉刀光如練,斬向窗外黑影。
金屬碰撞聲刺破夜空。封諝掙紮著想站起,卻發現四肢如灌鉛般沉重。他眼睜睜看著徐奉與黑影在窗外月下交手數合,刀光劍影間,那黑影竟輕盈如燕,幾個騰挪便躍上屋頂。
徐奉正要追擊,忽聽封諝喉間發出“咯咯”異響。回頭隻見同僚麵色發青,雙手掐著自己脖子,眼球凸出似要爆裂。
“迷魂煙裡有毒!”徐奉急退回室內,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腥紅藥丸塞進封諝口中。隨後他咬破自己手指,將血滴在封諝眉心畫了個古怪符號。
封諝隻覺一股辛辣自喉間炸開,混沌的神智為之一清。
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中衣。“太...太平道?”
徐奉麵色陰沉如鐵,短刀仍緊握在手:“不是普通探子。”他指向窗欞缺口處懸掛的一串銅鈴,“我布下的警戒鈴沒響。”
封諝順著望去,果然看見那七枚青銅小鈴靜靜懸垂,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徐奉特製的“七星警鈴”,據說能感應殺氣,今夜卻毫無反應。
“除非...”徐奉聲音陡然壓低,“來者非人。”
張梁怒喝一聲:“何人擅闖我太平道駐地?”聲如雷霆炸響,震得院中古槐簌簌落葉。
刹那間,四周黑影晃動,數十名太平道信徒從廊柱後、假山側、屋簷下蜂擁而出,手中刀劍寒光凜冽,將三位黑衣人團團圍住。他們步伐整齊,目光森冷,顯然訓練有素,絕非尋常烏合之眾。
封諝與徐奉對視一眼,心中暗叫不好。他們此行本是秘密探查太平道的“方舟”據點,卻不想早已被人察覺,如今身份若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糟了!”徐奉低聲道,“事情怕是已經敗露。"
封諝麵色陰沉,目光死死盯著場中局勢。三位黑衣人背靠背結成三角陣勢,其中一人袖中滑出柄蛇形短劍,劍身布滿細密的魚鱗紋——正是執金吾特有的“水龍吟”製式兵刃。
張梁冷笑一聲,緩步上前,寬大的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手中拂塵一甩,森然道:“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不如報上名來,也好讓貧道知曉,是哪位貴人對我太平道如此"關心"?”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一聲,嗓音沙啞:“太平妖道,蠱惑百姓,禍亂朝綱,今日便是爾等伏誅之時!”
話音未落,三人驟然暴起,刀光如雪,直取張梁咽喉!
“放肆!”張梁怒喝一聲,拂塵一揮,竟如鐵鞭般橫掃而出,將最先逼近的刀鋒震開。與此同時,四周信徒齊聲呐喊,刀劍齊出,戰局瞬間混亂。
“速速安排人手,護送兩位中常侍離開,不得有誤!”那心腹點頭,悄然退下,不多時,幾名身著粗布衣衫的壯漢悄然靠近封諝與徐奉。
封諝見狀,知道再耽擱下去,恐怕連他們也會被卷入廝殺。他一把抓住徐奉的手腕,低聲道:“走!趁亂離開!”
然而,還未等他們轉身,一道黑影悄然逼近——正是張梁的親信黎裡。
“兩位大人,將軍命我等護送二位從密道離開。”黎裡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此地不宜久留,請隨我來!”
“事情敗露了。”徐奉的嘴唇哆嗦著,將響箭狠狠折成兩段,“那三個執金吾活不過今夜,我們...”
身後,刀劍碰撞之聲驟起,三名黑衣人雖武藝高強,但終究寡不敵眾,被逼至角落。
其中一人咬牙低吼:“撤!”三人縱身一躍,翻牆而去,太平道眾信徒正欲追擊,張梁卻抬手製止,冷笑道:“不必追了,讓他們回去報信也好。”
他轉身望向封諝與徐奉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喃喃道:“朝廷的人,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封諝與徐奉二人踏著宮牆投下的陰影,沿著永巷快步前行。封諝的官袍下擺沾著幾處不易察覺的泥點,徐奉的左臂則在不經意間微微顫抖——正是那場廝殺留下的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