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獨自立於軍營大帳外,遠眺天際如血的殘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沉思。信使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加急書信。
“將軍,洛陽急件!”
袁紹接過那封用火漆密封的絹帛,指尖觸到那熟悉的家族印記時,心頭微微一緊。他揮手示意信使退下,轉身回到帳內,在搖曳的燭光下拆開封泥。
“本初吾侄...”
叔父袁隗的字跡一如既往地端正嚴謹,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匆忙。
袁紹逐字閱讀,眉頭漸漸緊鎖。信中提及盧植被突然調回洛陽受審一事,叔父僅以"朝中有人從中作梗"一筆帶過,卻著重強調了左豐親自登門解釋的細節。
“左豐那閹豎竟敢踏入袁府大門?”袁紹冷哼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絹帛。
信中繼續寫道,左豐聲稱十常侍不過是執行聖意,盧植在前線"畏敵不進"確有其事,陛下調派董卓接替乃是聖明決斷。
袁隗的字跡在此處略顯潦草,似乎寫信時也難掩憤懣:“...此輩巧言令色,然既為天子近臣,吾等亦不可輕慢。”
帳外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帳幕獵獵作響,幾案上的燭火劇烈搖晃。
袁紹的影子在帳壁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
“董卓...”袁紹喃喃自語,西涼軍閥的凶名他早有耳聞。此人殘暴嗜殺,若由其接掌兵權,恐怕...
他重新拿起書信,注意到叔父在末尾的暗示:“...家族興衰係於此時,望侄兒謹言慎行,勿負四世三公之名。”
袁紹將書信置於燭火之上,看著火焰漸漸吞噬絹帛。
“將軍,有軍情稟報。”帳外親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袁紹整了整衣冠:“進。”
親兵入內,呈上一份前線戰報:“斥候來報,廣宗城內黃巾軍似有異動,恐欲突圍。”
袁紹接過戰報,心中暗驚。盧植被調的消息尚未正式公布,敵軍卻已有所動作,其中蹊蹺不言而喻。
他揮手屏退親兵,獨自在帳內來回踱步。
案幾上,書信的餘燼尚存溫熱。袁紹凝視著那堆灰燼,忽然冷笑一聲:“十常侍...好一個"聖意"...”
他走至案前,提筆欲寫回信,卻又懸腕遲疑。墨汁滴落在簡牘上,暈開一片漆黑的痕跡,如同他心中蔓延的陰霾。
最終,他重重擱筆,喚來心腹許攸。
“子遠,洛陽有變。”袁紹壓低聲音,“盧子乾被誣召回,董卓將代其職。”
許攸聞言色變:“此乃十常侍之計!董卓狼子野心,若使其掌兵...”
袁紹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掃向帳外,確認無人偷聽後方道:“叔父來信,暗示我莫要插手。然則...”
許攸會意,湊近低語:“明公欲如何?”
帳外暮色已深,軍營中開始點燃火把。光影交錯間,袁紹的麵容忽明忽暗。他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先靜觀其變。但傳我密令,各部加強戒備,尤其是糧草輜重,須嚴加看守。”
許攸領命退出後,袁紹獨自立於帳內,聽著遠處傳來的更鼓聲。他忽然想起年少時盧植在太學授課的情景,那位嚴謹剛正的師長,如今卻要蒙受不白之冤。
“四世三公...”袁紹自嘲地笑了笑,“若連正義都不敢伸張,這虛名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