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北風呼嘯卷過營寨,吹得火盆中的炭火明滅不定。董卓獨坐帳中,手中銅爵被捏得咯吱作響,渾濁的酒液順著指縫滴落。
“好個袁本初!”他猛地將銅爵砸向地麵,金屬碰撞聲在帳內回蕩。
“四世三公了不起?竟敢如此折辱本將!早晚要他知道邊鄙武夫的厲害!”
董卓魁梧的身影在帳內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震得案幾上的燭火搖曳不定。
“主公息怒。”李儒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袁紹敢如此猖狂,無非倚仗兩點——”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竹簡,“其一是他四世三公的門第,其二...”手指突然停住,劃過簡上“盧植”二字,“是前任主帥盧植留給他這支精銳北軍。”
“臣已查到,袁紹能接管北軍,全靠袁家袁隗在洛陽運作。“他湊近董卓,聲音壓得更低,“若我們...”
董卓聽著李儒的低語,臉上的怒容漸漸被一種冷酷的算計所取代。
他走到帳門處,掀開簾子望向遠方。廣宗城牆上,袁字大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敗。
董卓猛地合上帳簾,轉身時臉上已是一片猙獰:“袁本初,我要讓你知道,得罪我董仲穎的下場!”
李儒早已退後一步,垂手而立:“主公明鑒。袁氏雖勢大,但朝中十常侍與袁隗素有嫌隙。若我們能借張讓之手...”
“好!”董卓一拍桌案,震得筆墨紙硯齊齊跳起,“就依你之計!”
三日後,一匹快馬衝出董卓大營。
馬上使者背負的密信裡,詳細羅列了袁紹“私吞軍餉”“貽誤戰機”“結黨營私”“目無君上”等十項罪名。每一條罪名都附有“確鑿證據”,其中不乏李儒精心編造的“鐵證”。
收信人是——十常侍之首張讓。
董卓離京前,張讓曾在南宮偏殿暗室召見他。
“仲穎啊,冀州那攤子事兒,差不多就得了。”張讓翹著蘭花指,慢悠悠地吹著茶湯上的浮沫,“黃巾賊鬨得凶,但你也不用太拚命。整點斬首功,雜家自然會在陛下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董卓當時滿臉堆笑,連連稱是:“張常侍放心,卓曉得分寸。”
——誰曾想,這莽夫剛到冀州,就把天捅了個窟窿!
......
廣宗軍報傳回洛陽時,張讓正在西園陪靈帝逗弄新進貢的西域鸚鵡。小黃門急匆匆跑來,附耳低語幾句,張讓臉色瞬間鐵青。
“蠢材!”他暗罵一聲,手裡捏著的鳥食“簌簌”灑了一地。
鸚鵡撲棱著翅膀尖叫道:“禍事!禍事!”
靈帝轉頭笑道:“阿父怎麼了?”
張讓連忙換上諂笑:“奴婢是想起尚方監欠著陛下一對夜明珠呢...”說罷狠狠瞪了報信的小黃門一眼。
退到廡廊下,張讓的拂塵狠狠抽在朱漆立柱上:
“咱家讓他去混軍功,沒讓他去招惹袁氏!”絹帛軍報在他手中抖得嘩嘩作響,“他倒好,一到冀州就敢跟袁紹拍桌子瞪眼!"
侍立的小宦官嚇得膝蓋發軟:“要不...傳旨申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