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鈞攥著一疊嶄新的十元鈔票走進教室時,二十雙眼睛齊刷刷地黏在了她手上。
曾經在聚會上陰陽怪氣的周莉莉第一個從椅子上彈起來,踩著尖頭皮鞋噠噠跑過來,香水味裹著過分熱情的笑:“婉鈞,快坐這兒!我特意給你留的窗邊位,通風又敞亮!”
“不用麻煩。”沈婉鈞把錢拍在課桌上,金屬碰撞聲驚得眾人一顫。
她環視一圈這些曾對漁村冷嘲熱諷的麵孔,指尖劃過每遝鈔票:“每天十塊,管午飯,工作內容就是整理漁村工廠的資料。想乾的,現在報名。”
教室裡炸開了鍋。
趙誌遠的“追隨者”王磊蹭地站起來,喉結上下滾動:“婉鈞,我在學校時就擅長檔案管理,絕對比其他人細心!”
角落裡總愛翻她白眼的孫敏也擠到前排,笑容比哭還難看:“我會打字,能幫你錄入數據!”
“可咱們都是大學生,做文員會不會太屈才?”人群裡突然冒出一句質疑。
沈婉鈞抬眼望去,說話的是平時總愛端著架子的班長。
她勾起唇角,從包裡掏出漁村工廠和高校合作的文件複印件,紙頁在陽光下泛著燙金的章印:“屈才?你們在國企打雜一個月,工資都湊不齊這一天的報酬。”
死寂中,周莉莉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聲音甜得發膩:“婉鈞,我跟你關係最好,肯定能把工作做得漂亮!”
說著還不忘瞪向周圍人,“有些人啊,平時瞧不上漁村,現在倒上趕著要錢,也不嫌——”
“周莉莉,你上個月還說漁村是窮鄉僻壤呢。”沈婉鈞輕飄飄地抽出胳膊,轉身把報名表拍在桌上,“想掙錢就填表,少扯閒篇。”
報名表很快被擠皺邊角。
沈婉鈞看著那些曾經高傲的同學,此刻為了一個名額爭得麵紅耳赤,有人甚至開始互相拆台。
她忽然想起聚會時趙誌遠甩出的“鐵飯碗”誘惑,想起他們集體嘲諷漁村的嘴臉,心裡泛起一陣悲涼。
原來在金錢麵前,所有的清高和偏見都能碎成齏粉。
當最後一個人攥著報名表點頭哈腰離開,沈婉鈞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覺得這座承載著她四年青春的城市,不過是用體麵的外衣裹著趨炎附勢的內核。
她摸了摸口袋裡漁村工廠的工牌,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發燙——那裡沒有虛偽的寒暄,沒有踩著人往上爬的算計,隻有海風、汗水,還有陳暮說“我們一起建座城”時眼裡的光。
“婉鈞,中午我請你吃烤鴨!”周莉莉又貼過來,“咱們畢竟是老同學,以後工作上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沈婉鈞笑著應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工牌上“鵬城漁民村”的字樣。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她身上,恍惚間,她仿佛已經聽見了漁村的浪濤聲。
在確定了最後的人手後,下午就開始了工作。
這個年頭沒有手機,電話都很少,除了單位有電話,私人沒有電話。
所以,想要確認這560個有誌向去鵬城發展的應屆畢業生,是否確定了其意願,一定會去,那就隻能去找對方當麵確認了。
一連三天,最終確定了501人再次確認了願意去鵬城發展的意願。
並且所有人都留下來聯係方式,鵬城政府會派遣專員聯係他們,一周內就會安排他們去鵬城。
“501人!”陳暮滿意點點頭。
比預想好多了。
經過了幾天,他們還是確定了他們的意願,願意去鵬城發展。
顯然,陳暮這幾天的演說,讓這些人徹底動心。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沈婉鈞問。
陳暮一愣。
“我不想呆在這裡了,太沒勁了。”沈婉鈞撇撇嘴,“這裡除了我父母,我再也沒有什麼思念的了。對比起來,漁村更像是我的家。”
“哦?”陳暮好奇。
“漁村裡,第一印象,真的不好。除了那個上了《新聞聯播》的廁所外,一無是處。而且村裡經常性吵架,罵人,雖然我聽不太懂罵的字眼,但是也知道很難聽的話。可是村民之間的感情卻是樸素的,彼此間的矛盾都是直來直往的,而且村民團結,一致對外,這樣的感覺太好了。不像這裡,虛偽。”沈婉鈞不悅,“我覺得,現在那裡才是我的家!”
陳暮伸出手。
“那我們回家吧!”
“嗯!”
沈婉鈞握住陳暮的手。
這一刻,她感到內心無比的踏實,溫馨,還有一絲絲甜蜜。
陳暮和沈婉鈞回家了。
帶著501份的應屆畢業生簡曆回家了。
“那個小大聖離開了?”某處紅牆大院內,一位老人家嗬嗬笑問。
小大聖,說的就是陳暮。
齊天大聖那是孫悟空,專門鬨天宮。
陳暮顯然在這位老人家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一個大鬨天宮的人。
而老人家就希望有這樣的人出現。
現在一切都在改革創新,那就需要大膽之人站出來。
陳暮在漁民村所做的一切,老人家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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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漁民村的資金似乎有那麼一點問題,來的有點太快,太多了。
但是,在老人家看來,無外乎就是去走私嘛!
這一點,老人家不介意。
這個時期,經濟為主。
其餘的一些瑕疵,不算什麼。
都是可以包容的。
水至清則無魚。
“總設計師,這次有點其他的情況出現。根據下麵報道,這小大聖被人綁架過。派出所推斷是當地混混鬨事。但是根據我們的人事後調查,發現並不是混混鬨事,而是一些受過特殊訓練的人針對小大聖的行動。”說著,身邊人拿出來一疊照片,和收集的相關情報。
老人家微微皺眉。
“什麼情況?”
“懷疑和港島那邊有關。畢竟那邊一直在說這小大聖炮轟港島。不過沒有任何證據。然後,對麵似乎針對其采取過行動。漁民村有一個人叛逃到了港島。但是,似乎那個人騙了港島一部分錢,潛逃到羊城去了。”
老人家聞言,一臉古怪。
對於農村一些刁民,他是深有體會的。
當年,他可是沒少受過這些人的苦。
隻不過時過境遷,現在聽到發生這種事,為何卻莫名有一些喜感呢?
港島那邊的嘴臉,還有心態,以及他們想要的東西,老人家再清楚不過。
可是,那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實現的。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老人家詢問。
“這小大聖回來了。但是綁他走的人,不知所蹤。這是非常奇怪的。而且似乎失蹤的人手超過20人。”
老人家一愣。
這麼多人,不見了。
“還有一件事,特彆奇怪。什刹海的水位下降了56厘米,而當時小大聖正好在什刹海泛舟。”
老人家揉揉眉心。
這都什麼跟什麼,聽的讓人有點莫名其妙的。
“港島這件事,如果沒有證據就不用去管。至於小大聖那邊,既然他有能力自己回來,那麼就不用去管他。任由他折騰。不過,你通知下去,8月底,我們去鵬城考察。”老人家確定了日期。
當陳暮和沈婉鈞抵達鵬城機場時,意外發現鵬城大領導來了。
這個讓陳暮很是驚訝。
“陳暮村長!”鵬城大領導頂著大太陽,熱情洋溢而來。
陳暮頗有點受寵若驚。
對方手握大權,居然大夏天來給自己接機,這很是令陳暮受用。
“我已經收到下麵人彙報了。感謝陳暮村長為鵬城發展做出大貢獻啊!”鵬城大領導一臉感激。
他被調到鵬城擔任大領導,那就是上麵對他的期望。
希望他能夠盤活特區這盤棋。
來之前,他可是立下軍令狀了的。
雖然他已經做足了準備,做好了吃苦的準備,但是來了後,還是低估了鵬城的落後。
資金方麵,他都可以解決。
畢竟毗鄰港島,資金都好解決。
隻要政策不限製,那資金都不是問題。
可是問題在於,人才缺口太大了。
各方麵的人才,都不足。
而國內的情況就是沒有人願意過來。
而國外的人才,是有人願意過來,但要價太高。那工資遠遠超過鵬城目前所能負擔的。
這次,陳暮直接拿到了501名應屆畢業生,還都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
這對鵬城未來發展,那可是起到了添磚加瓦的濃墨一筆。
當然,這都不是他會親自來給陳暮接機的原因。
還不至於他親自來接機。
他是接到了京城那位總設計師的電話,說8月底要來考察。
他才驚動。
今天親自來接機了。
不但接機,還有隆重而盛大的接機儀式。
陳暮和沈婉鈞剛走出關,便被眼前的陣仗驚住——紅底金字的橫幅沿著停機坪一字排開,“熱烈歡迎特區建設功臣”、“向開拓者致敬”的標語在烈日下燙得人睜不開眼。
十二名身著嶄新工裝的工人筆直挺立,胸前彆著“特區先鋒”的銅質徽章,隨著兩人身影出現,整齊劃一地抬手敬禮,動作帶起的風聲裡裹脅著一股蓬勃的乾勁。
跑道儘頭,由中學生組成的腰鼓隊驟然發力。
鼓槌敲擊牛皮鼓麵,咚咚聲震得空氣發顫,紮著紅頭繩的姑娘們踩著鼓點變換隊形,翻飛的紅綢與背後迎風招展的彩旗交織成一片熱烈的海洋。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歡呼聲,五十餘名少先隊員舉著自製的向日葵花環衝上前,將帶著晨露的花朵鄭重地掛在陳暮和沈婉鈞頸間,稚嫩的童聲此起彼伏
“謝謝叔叔阿姨!”
陳暮一臉黑線。
我有那麼老嗎?
不過好吧,這個時代特性。你工作了,那就是叔叔阿姨了。
鵬城其他大大小小的領導早候在貴賓通道口,人人都被曬得額頭發亮,額角的汗珠順著皺紋滑進中山裝領口,卻沒人去擦拭。
“領導,您這也太那個啥了吧!”陳暮都有點驚住了。
這陣仗,都快趕上國家領導人來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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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村長!你可是給咱們特區送來救命糧啊!這點儀式感算什麼!你配擁有這一切。”話音未落,身後二十餘名部門負責人齊刷刷上前,有人捧著印著燙金國徽的文件夾,有人遞上擦得鋥亮的搪瓷缸涼茶,還有人舉著海鷗相機,閃光燈在烈日下仍閃得人眼花。
機場停機坪臨時搭起的主席台上,鋪著紅絲絨桌布的長桌擺滿鐵皮盒裝的水果糖和粗陶碗盛的酸梅湯。
大領導親自將一枚銅質勳章彆在陳暮胸前,勳章正麵“特區拓荒牛”五個大字在陽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
“經市委研究決定,授予陳暮同誌‘特區建設特等功’!”他的聲音通過老式擴音喇叭傳向整個機場,背景板上“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被陽光照得愈發鮮紅。
人群裡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上百名穿著洗的發白藍布衫的工人代表揮舞著自製的三角彩旗,旗麵上“歡迎建設者”的字樣是用紅油漆歪歪扭扭寫就。
其中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工人擠到前排,顫巍巍地將一個油紙包塞進陳暮手裡:“這是俺們自己曬的芒果乾,給您嘗嘗鮮!”紙包還帶著體溫,隱隱透出熱帶水果的甜香。
陳暮尷尬的腳底板都能摳出一個兩室一廳來。
自己也是鵬城漁民村的,不至於這樣,不至於啊。
但還沒完。
當陳暮和沈婉鈞被簇擁著走向迎賓車時,八輛披紅掛彩的解放牌卡車突然拉響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