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海的夜風裹著銀錠橋畔的荷香,將陳暮中山裝袖口的褶皺吹得獵獵作響。
他蹲在青石板岸邊係鞋帶,指尖劃過石縫間沁出的水漬——三小時前,郭啟明帶著學生會調查組踹開他宿舍門時,翻出的"罪證"是《龍虎豹》雜誌上,一張李美淑飾演的狐妖劇照。
其實,這是李美淑送給陳暮的一點小禮物。
算睹物思人也罷,算美女的小心機也罷,上麵有其在韓國的電話號碼和住址。
此刻那本雜誌正漂在五米外的水麵,被夜風吹得像隻翻了肚皮的蟾蜍,封麵女郎的眼波在粼粼波光中碎成一片片諷刺的光暈。
"陳先生,韓國財閥的女兒們落地首都機場了。“一名小弟跑過來彙報說,”為首的金美妍,護照顯示是三星副會長金載圭的私生女,隨行人員裡有兩個是駐韓美軍顧問團的退役上尉。"
這名小弟,就是張謙蛋派來給陳暮打下手的。
有什麼事需要跑腿,需要處理,都可以讓他做。
其實陳暮村裡也有人。
不過呢,陳暮不打算用村裡的人。
畢竟有些事,或許會比較不那麼見光,陳暮是不希望村裡人沾染那麼多不光明的事情。
至於說張謙蛋是否會讓其監視自己,陳暮卻是不在乎。
如果發現,將其沉海就是。
當然,張謙蛋當初就說明了,讓這兩個小弟,一切聽從陳暮的,哪怕是他張謙蛋的命令,都不如陳暮的命令重要。
陳暮捏碎手裡的杏仁餅,餅屑簌簌落進後海,驚起一尾銜著浮萍的紅鯉。他望著水麵蕩開的漣漪,想起郭啟文加密賬本裡那行紅筆批注——"陳暮必須死",又想起張謙蛋在漢城黑幫會所裡說的話:"韓國財閥玩女人比港島公子哥狠十倍,他們能用女明星的子宮換半導體工廠的地皮。"
後海的水色比維多利亞港更深沉,墨綠中泛著鐵鏽般的暗紅,倒像是專門為沉東西準備的。
北大學生會會議室的日光燈管忽明忽暗,郭啟明將《龍虎豹》雜誌狠狠摔在橡木長桌上,李美淑飾演的九尾狐劇照在燈光下油光發亮。
"陳暮,給大家解釋清楚,"他用鋼筆尖戳著雜誌封麵,墨水在狐妖的眼瞳處暈開,"為什麼韓國女明星的半裸照片會藏在你枕頭底下?"
會議桌對麵,賀超瓊猛地站起身,藍布旗袍的第三顆盤扣"崩"地彈飛,露出裡麵那件洗得發白的"為人民服務"跨欄背心。
她舉起胸前掛著的海鷗相機,閃光燈突然亮起,將郭啟明扭曲的表情定格在相紙上:“郭同學私闖宿舍搜查,這才是真正的資產階級作風吧?"
她晃了晃相機,鏡頭蓋滑落時露出裡麵卷著的黑白膠卷,”剛才你摔雜誌的樣子,我連拍了三張。"
陳暮卻仿佛沒聽見爭執,慢條斯理地從帆布包裡取出紫檀木匣。
翡翠印章在掌心沁著涼意,他對著會議記錄的末頁輕輕一按,翠綠的蓮印洇開時,恰好蓋住"生活作風調查"六個字。
"學生會要查作風問題?"他翻開隨身帶著的《資本論》,三頁夾著的牛皮紙信封掉在桌上,"那就先查查郭啟明同學吧。"
信封裡滑出張澳門葡京酒店的開房記錄,打印日期正是郭啟明聲稱"在圖書館查資料"的那晚。房號3207被紅筆圈著,旁邊用鉛筆寫著小字:"周曼琪收,郭啟文付港幣三千"。郭啟明的臉瞬間從潮紅轉為煞白,下意識去搶信封,卻被陳暮用鋼筆尖抵住手腕。"這支筆,"陳暮晃了晃萬寶龍鋼筆,"筆帽裡有郭啟文在澳門賭場的錄音,說要把‘漁村的地皮填海蓋妓院’。"
窗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三輛掛著京a牌照的黑色轎車停在辦公樓前。
六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快步上樓,領頭者袖口露出的上海牌手表秒針正指著十點十五分——這是陳暮用三箱墨西哥鷹洋跟國家安全局換來的"協查"。
當廉政公署的紅色印章蓋在郭啟明的學生證上時,這個總愛穿著的確良襯衫的年輕人突然癱軟在椅子上,褲襠處滲出深色的水漬。
首都機場貴賓廳的落地窗外,波音707的尾翼在夕陽下閃著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