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辦事員坐在一塊,嗑著瓜子開始閒扯。
“哎喲,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這新來的文主任可一點都不好相處,我那天不是收了人家十來個雞蛋嗎?被文主任批得跟什麼似的,說咱們是為群眾辦事,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可這以前不是挺正常的嗎?來街道辦事,人民群眾樂意送,咱們還不能收了?”
“可不是?以前咱們一家靠我們兩口子的工資,加上群眾們送的東西,一個月也能過得滋滋潤潤,可文主任來了之後,不許咱們收東西,以後咱一家的生活咋過?哼,我就不信她從來沒拿過群眾的好處,被我發現,我非舉報她不可……”
兩人抱怨的起勁兒,沒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等到回過神,兩人急忙起身,磕磕巴巴。
“文,文主任,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去食堂吃飯了嗎?”
文霞淡淡點頭:“我吃完了,想著你們還沒吃,來換你們。我不光用這個要求要求你們,我也是這樣要求我自己的,如果有什麼不平,可以舉報。”
話一說完,就看到了對麵的陸驚蟄,文霞微微一怔,隨後平靜下來。
“這兩位同誌,是來做什麼的?”
兩個辦事員說了一嘴,她們是來拿撫恤金的。
張五嬌起身衝上前,指著陸驚蟄就開始哭窮。
“那個,領導啊!我這四嫂爸媽是烈士,沒了好幾年了,這幾年她一直在家吃白食不乾活,連個正經工作也沒有,咱們這一大家也沒分家,全靠我大哥大嫂一點工資頂著,可他們有個小的要養,我媽年紀大了,我二哥又沒結婚,我四哥呢!下了鄉,一家這麼多張嘴,一個月五塊錢的撫恤金實在不夠用,你看,要不,多給個一兩塊也行啊!”
這些話,張五嬌跟龔滿娣身邊都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滾瓜爛熟了。
以前龔滿娣來拿撫恤金,隻要這麼哭鬨上一通,人家街道辦事處,都會多給個塊八毛的,打發他們。
今兒個,張五嬌也依樣畫葫蘆,想多要點錢,可文霞一聲不吭,隻拿過一旁的文件仔細翻了翻。
“早上你好像來過,你不是烈士家屬。”
“我不是,我四嫂是啊!”
張五嬌回頭,衝陸驚蟄招手。
“你來愣著乾啥?過來說話啊!這兩天見你嘴皮子利索的,怎麼,這會兒變啞巴了?”
陸驚蟄走上前,跟文霞點了點頭。
“文主任,你好,我叫陸驚蟄,是陸文良和柳山婷的閨女。”
提到爸媽的名字,她喉頭忍不住有些哽咽。
文霞看著陸驚蟄,點了點頭,詢問了一下家裡的情況,陸驚蟄都一一回答。
確認情況無誤後,文霞拿出一張收據遞給陸驚蟄,讓她簽字。
“上頭撥下來的撫恤金是每個月五塊錢,你們隻能按照這個份額領,以前多給的,都是街道辦事處這邊從彆處摳下來的,這不符合規矩,如果陸驚蟄同誌確實是遇到什麼難處,可以給我們街道辦事處打申領報告,我們會向上級反映,看能不能多爭取一點撫恤金……”
張五嬌一聽還能多爭取,立馬高興壞了。
“四嫂,那你趕緊打報告,一個月五塊錢哪兒夠用啊?最少十塊錢,對,你就這麼申請……”
文霞本意是想給群眾解決困難,沒想到張五嬌居然好意思張這嘴。
當即麵色冷了冷,眉頭也皺了起來。
“是不太夠!”
陸驚蟄沒有簽字,把收據單推了回去。
在張五嬌迫切的目光中,她笑了笑。
“文主任,這錢是我爸媽用命換來的,我花得不心安理得。如果可以,能不能請街道辦事處這邊,給我安排個工作?我年輕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不管工資高低,我什麼都能乾!”
張五嬌聽完陸驚蟄的話,臉上的笑意散去,驚叫出聲。
“陸驚蟄,你瘋了?你不要錢要啥工作?不行,我不答應,咱家也不不會答應!你等著,我去叫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