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茂瑞用最直截了當的話語為李開德解惑,“因為怕死!”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且不說起居洗漱這些日常瑣事,突厥人熟悉牲畜習性,倘若將他們安排為騎奴伺候出行。人心隔肚皮,萬一他們心生惡念,故意驚馬,又有幾人能全身而退?”
所以他們才會覺得陸鵬義不止是頭鐵不鐵的事了。
劉耿文聽後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這其中的風險確實太大了。
溫茂瑞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繼續說道:“不光戰俘,其他奴仆亦是如此。”
“如果主家能夠鎮得住,那他們自然會忠心耿耿,為主家賣命;但要是主家壓不住,那便會出現奴大欺主的局麵。”
這與是否仁義無關,全然取決於捉摸不定的人心。
尹金明想起家裡那個不聽話的門房,因為晁瑜英威懾力不足,所以他毫無顧忌地倒向了老家的人,冷眼旁觀主母所受的種種磋磨。
常聽說將門人家的孤兒寡母被人吃乾抹淨的事,全因為他們掌握了與自身實力不匹配的財富。
覬覦的目光不僅來自外界,就連家中的仆人也難以按捺內心的貪念。
溫茂瑞接著說道:“你看那些家勢傾頹的人家,開源節流發賣奴仆,亦或者打著積德行善的旗號,直接放良的,都是為了肅清內裡。”
“人多是非多,說不定哪天禍患就從家裡起了。”
孫昌安縮著脖子,“以前光羨慕富貴人家奴仆成行,沒想到裡頭這麼多門道。”
溫茂瑞安慰道:“慢慢來,一切都會有的。”
溫家能有今天,不也是幾代人奮鬥而來的嗎?
孫昌安一看段曉棠過來,“將軍,你聽到剛才溫校尉怎麼說的嗎?”
試探道:“你買的那些俘虜……”
段曉棠大大方方道:“讓他們去田莊上乾老本行——放牧。”
“家裡都是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當然要謹慎一些。”
“何況我家那小院子,也容不下那麼多人。”
段曉棠的話,眾人聽聽也就罷了。除了性彆,其他的哪一條能對上?
可能是沒有縛雞的力氣,但殺人、誅心呐!
段曉棠總結陳詞,“剛剛溫六說的沒錯,戰敗俘虜安置是得小心一些。”
白雋留著西境突厥人鞏固邊防,南衙不惜千裡迢迢將俘虜帶回長安,當真是為了客串人牙子,賺那幾個辛苦錢嗎?
當然,不能否認有這樣的因素存在,但更為重要的是,人口才是草原上最為寶貴的資源。
人,可再生,但“生”得沒那麼快。
一隻羊一年就可以提供肉食;一匹馬三歲就能馳騁戰場;而一個人要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時間。
北征大軍一路擄人,連那些不曾參與南下的中立部落都一窩端了,不就是為了扼製突厥的有生力量嗎?
說的殘酷一些,中原死得起人,但環境更為惡劣的草原,一口氣損失大量人口,可就傷不起了。
通過各種手段,將原先的草原牧民分散打入大吳各地。既削弱了敵人,又增強了自己。
不說換來二十年的和平,至少三五年內,羅布沒有大開邊釁的底氣。
段曉棠講一個最貼近的故事,“古時有一位權勢滔天的王公,以一種近乎戲謔的態度,讓一個戰敗的俘虜來為自己烹製膳食。同時又對這個廚子百般虐待,廚子忍無可忍,以一種決絕的方式反抗仇家,於是就把這個王公給殺了。”
尹金明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怎麼能讓戰俘當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