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禮緩緩地調整了一下先前過於慵懶的坐姿,回應道:“洛陽有洛陽的錦繡,長安有舅舅、有母親,自有它的風華,我還沒看夠呢!”
話中帶刺,“從前跟在你身後的弟弟如今能獨當一麵,郡王想必感到十分欣慰吧?”
心底冷哼一聲,吳越如今豈止是獨當一麵,假以時日說不得撐起大吳的半片天,遮得某些人一輩子出不了頭。
孰料吳巡語調忽然激昂起來,“七郎能夠成才,我不負王叔和王兄們的囑托,將來見了他們也能無愧於心。”
楊守禮微微挑眉,隨即站了起來,拍了拍錦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叔祖的靈柩稍後即至,郡王可想好要如何說?”
吳巡的臉色頓時變得僵硬起來,人易騙天難瞞,凡夫俗子總該有些敬畏。他在吳嶺手下戰戰兢兢十餘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吳嶺的威勢。
最後隻落得乾巴巴地一句,“王叔音容笑貌……”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吳嶺的靈柩返京,考慮到他膝下隻有吳越這一個成年兒子,再加上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孫女寶檀奴。而後吳越還有一係列的慶典、禮儀需要參與,所以由一些年輕的閒散宗室子弟先行將靈柩送回王府。
吳嶺在宗室資曆深、輩分高,由他們在靈前充當孝子賢孫,並不算辱沒。
先前王府靈堂內隻有衣冠時,也是由他們充當這一角色,可謂是一回生二回熟。
如今這幫人正聚在最末尾的一頂彩棚內。
而最前麵的幾頂彩棚下,亦是孩子居多。
吳融置身於一群孩子中間,不管是弟弟還是侄子,他都表現得極為親切。耐心地詢問每個人的課業、武藝進展,營造出一種其樂融融的氛圍,端的是一位儘職儘責的臨時家長。
不過,除了真正的學霸,誰會喜歡旁人問自己功課?
那些回答既沒有感情也沒有技巧,全都是出於禮貌的敷衍。
吳漳位於第二梯隊,靜靜地看著吳融的表演,忽然感覺身邊缺少幾個道具來烘托氛圍。
往年如此重大的活動,他身邊的人通常是吳韜。現在……不想再提那個被楊胤忽悠瘸了的傻子。
先懿德太子吳皓身後留下了三個小王,分彆是韓王吳瓘、趙王吳淳、魯王吳簡,這裡頭也是一堆糊塗賬。
吳簡年紀最小,今年堪堪六歲。在一群陌生的親戚之間,他依舊覺得剛剛分府彆居的兩個哥哥最為親近,儘管他們好像並不太喜歡他。
吳簡天真地問道:“七叔祖能打贏突厥人,那他是不是長得高高大大、凶巴巴的樣子?”
他上次和吳越近距離接觸,還是拜祭吳皓的時候,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他對吳越的印象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吳淳輕聲道:“七叔祖外表極為秀雅。”
當然,這是經過美化後的說法。總不能直言不諱地說,走武將路線的吳越在外形上不夠威猛吧!
吳簡瞥了一眼遠處正同人聊得熱火朝天的吳融,吐了吐舌頭,和兩個哥哥說起悄悄話來,“七叔祖不會問我功課吧?”
吳瓘想起過往吳越對他們冷淡的態度,斷言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