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內侍高亢而悠長的呼聲,“上朝!”
群臣遵循著既定的次序,魚貫入殿。
待眾人分左右站定後,數十位北征的將官,身披沉重的鎧甲,腳步沉穩而堅定,步入金碧輝煌的大殿。
數位內侍手捧托盤,托盤上放置著突厥各部的旗幟,恭敬地立於禦座兩側。
殿中蟠龍柱間遍插得勝旗,旗麵繡著狼頭與鷹隼紋樣,彰顯著赫赫戰功。牆角青銅香爐沉水香氣嫋嫋升起,彌漫於整個大殿。
鴻臚寺引領著在長安的各國使節立於大殿西側,共同見證這一盛事。
吳杲的聲音如同洪鐘般在大殿中回蕩,“眾卿家跨海斬鯨,破呼圖、擒骨祿,足以告慰烈王在天之靈!”
作為此次北征的主帥,吳越摘下頭盔,恭敬地叩拜在地,“陛下神武,臣等不過執戈前驅!願以此俘馘,彰顯大吳天威!”
身後將官齊聲高呼“萬歲”,聲浪洶湧,驚得簷下的群鴿振翅高飛。
話音剛落,以徐昭然為首,一群千牛衛士押著骨祿和一眾被精挑細選出來的高階俘虜步入大殿。他們身著素服,脖頸上係著象征待罪的白綾,顯得格外醒目。
徐昭然的身形,在大吳一眾魁梧猛將中排不著前頭。但容貌俊秀,格外能體現中原禮儀之邦的“雅量”。
更何況,徐昭然是白雋看重的女婿。這種露臉的活計,自然得他上。
吳杲扶著禦座的扶手緩緩起身,九旒冕旒輕輕晃動,聲音威嚴而莊重。
“骨祿葉護,爾父阻卜可汗為大吳之婿,朕亦以國禮待爾,為何屢犯邊境,殺我邊民?”
骨祿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用生硬的漢語回答道:“荒草野火,非人力所能控製。這都是呼圖一意孤行,臣罪亦當萬死。”
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將罪過推到死人身上。
吳杲麵向群臣,鄭重宣告:“今上天祚吳,使河間王等將帥效命,擒此虜獻於長安,此非朕之功,乃社稷之靈、將士之力也!”
準確來說,功勞都是領導的。這些話不過是例行公事,誰若當真,那就太天真了。
將勝利歸於“天意”與“將士”,既彰顯謙遜,又暗示自己是天命所歸。
陳景同出列奏道:“獻俘之禮已成,請陛下裁定俘囚之罪!”
殿內突然變得寂靜無聲,按照漢製,皇帝可當場赦免俘囚,以示仁德。
以南衙的態度,不說中間的血仇,千辛萬苦捉來的俘虜放了,當諸葛亮七擒孟獲——逗你玩呢!
好在吳杲有漢朝皇帝開疆拓土的雄心,卻沒有漢朝皇帝的“仁德”。
沉吟片刻,目視骨祿,“朕聞‘殺降不祥’,今赦爾死罪,賜第長安。”
大殿內外將近一半的官員,在長安都沒有大房子住。沒想到一個突厥人,參加一趟旅遊團,就得了這麼一樁天大的“好事”。
骨祿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渾身顫抖,以額頭觸地三次,連呼,“謝陛下隆恩!”
他原以為以大吳和突厥的世仇,吳杲會殺了他。
能活下來,哪怕是卑微地活著,誰又願意死呢!
這就是中原和草原的差彆,前朝大皇子在今朝哪有活路?拚也是死,不拚也是死,不如乾他一場!
哪知道呼圖偏偏容下了骨祿,還給了他帶兵的機會。隻是運氣不好,被李君璞掐指一算,算中了逃跑路線,被大吳生擒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