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瞬間理清了其中的利害糾葛,眉頭緩緩舒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說完邊角料的正事,段曉棠的注意力立刻被桌案上精致的點心勾了過去。
伸手拈起一塊,外皮金黃酥脆,還帶著淡淡的甜香,轉頭對祝明月和林婉婉笑道:“要不要嘗一嘗?”
這種糕餅名為鴛鴦炙,是長安婚宴上討喜的特色小吃。將麵團精心捏成鴛鴦的模樣,裹上細膩的豆沙或棗泥,入爐炙烤後外皮脆得掉渣,內餡卻軟糯香甜。
滋味定然不差,可缺點也顯而易見,吃的時候容易掉渣,稍不注意就會沾得嘴角、衣襟都是。
祝明月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義正詞嚴道:“老娘全妝!”
知不知道這幾個字的含金量!
她今日的妝容精致妥帖,從眉形到唇脂都精心打理過,彆說吃這種掉渣的點心,就算天上下刀子,也絕不能讓妝容有半分破損。
這份偶爾生出的對形象管理的執念,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當三人還是長安新人時,每逢受邀參加婚宴,衣著打扮都在體麵的基礎上儘量低調。
一點來自現代的基本“禮儀常識”——不能喧賓奪主,搶了新人的風頭。
可後來才發現,長安壓根不講究這千般套路。
主家巴不得賓客穿得越隆重、戴得越華貴越好,隻要不逾製,怎麼風光怎麼來。
畢竟賓客的排場,就是主家的體麵,越多人盛裝赴宴,越顯得主家有威望、有人脈。
婚禮現場不是新娘個人的夢想照進現實。
大吳傳統婚禮裡,新郎不重要,新娘也不重要。
沒人會真的關心這對躲在長輩羽翼下的年輕人品性如何、是否情投意合。
所有人看重的,從來都是兩個家族聯姻的體麵,是宴席的排場、賓客的身份,是這場婚事能帶來的人脈與利益。
至少在中上層人家是如此。
林婉婉反倒沒那麼多顧慮,眼神裡帶著幾分期待,輕輕地喊了一聲,“曉棠。”
段曉棠立刻領會,“啪”地一聲打開手中的灑金折扇,穩穩擋在林婉婉身前,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
林婉婉趁機低下頭,藏在扇麵後,小口咬下一塊鴛鴦炙,外皮的酥脆在齒間碎裂,清甜的豆沙餡瞬間在舌尖化開,甜而不膩,口感絕佳。
緩緩點頭表示認可,“味道還不錯。”
吃完後,拿出隨身的素色手絹,仔細擦拭嘴角,連裙擺上可能沾到的細碎麵渣都一一拂去,半點不馬虎。
祝明月看著這一幕,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
鴛鴦炙像極了婚姻,表麵看著是鴛鴦交頸的甜蜜和美,可內裡藏著的“掉渣”,就是日子裡那些細碎的麻煩與矛盾。
轉念一想,或許從選擇用鴛鴦作為意象的那一刻,就充滿了諷刺——鴛鴦並非真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世人賦予的美好想象罷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婚禮現場,祝明月可不會堂而皇之地將這些“大逆不道”之言宣之於口,平白給人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