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裡都清楚,祝明月先前跟朱瓊華那點口角摩擦,早已是一笑泯恩仇的小事。
真正讓朱瓊華可能記恨的,是段曉棠。
畢竟當初孫安軒伏法,是段曉棠親手抓的人。
其實段曉棠也挺冤的,庸脂俗粉隊人人都出了力,怎麼最後賬隻算在她一個人頭上?
說到底,不過是其他人各有各的靠山,比較起來,段曉棠的根基最弱,這才成了朱瓊華遷怒的對象。
許是年輕,不曾經曆過世事磋磨,更不曾親自生養過孩子,三人一葉障目。
母性,是一場全民的道德綁架。
理所應當地以為,為人母者就該為了孩子不顧一切。
現代社會的發展,也不過是讓母親成為母親之後,還要記得愛自己。
所以她們總覺得,朱瓊華之前的種種針對,不過是一個失子母親的無能怒吼。比如針對祝明月,比如針對投了右武衛的孫安豐。
可她們看不清,朱瓊華的心思遠比失子之痛更複雜。
賓客漸漸散去,朱瓊華隨意地抬眼往天上瞥了瞥,月亮已經慢悠悠地爬了上來,夕陽的餘光和月亮清輝灑在庭院裡,添了幾分靜謐。
轉過頭,恰好看見祝明月等人遠去的背影,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複雜的滋味。
她當初針對祝明月,的確是恃強淩弱的發泄。
那會兒她剛失了孫安軒,心裡憋著火,見祝明月不順眼,就想找個由頭敲打敲打。
可沒想到,最後反被祝明月“教訓”了一頓。
嫁鰥夫、做後母,哪裡是對祝明月的詛咒,分明說的是她自己。
是她富貴榮華的一生,無關緊要的痛癢。
時至今日,祝明月依舊未嫁,活得風生水起,自由自在,倒像是應了當初那句“少管閒事,長命百歲”的真意。
可朱瓊華針對孫安豐,就絕不是記恨右武衛了,而是她想要掌控孫安豐。
這個孫家年紀僅次於孫安世的庶子,也是她能攥在手裡的籌碼。
她想讓孫安豐聽她的話,按她的心意走,可孫安豐偏投了右武衛,事事跟她擰著來。
在朱瓊華看來,孫安豐是個文弱書生,在講究鐵血與戰力的軍營裡,本該寸步難行。
即便有個國公爹孫文宴撐腰,也該處處碰壁才對。
但誰叫孫安豐進的是奇葩遍地的右武衛,竟真讓他蹚出了一條生路,甚至漸漸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如今倒好,父子倆擰成一股繩,沆瀣一氣,借著跟竇家結親的由頭,意圖達到限製她的目的。
朱瓊華想到這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過這又怎樣!
孫安豐將來注定是要紮根關中,再難回江南去。
孫文宴常年在外,這長安孫家的門庭,終究還得她來撐。
朱瓊華的眼神飄忽不定,最終落在了門板、走廊各處懸掛的紅綢上。
一抹抹喜慶的紅色,此刻在她眼裡卻格外刺眼。
一場婚禮,孫文宴隻管把握大事,從采買物資到布置宅院,從招待賓客到安排流程,所有瑣碎繁雜的事務,全都是朱瓊華一手操持。
孫文宴或許不知道,這場婚禮上用的許多東西,比如給竇家的部分聘禮、廳堂裡擺放的吉祥擺件,都是她當年特意給孫安軒預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