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數年明爭暗鬥,靳月靈終於將丈夫徹底攏到了自己這邊。
那時的丈夫,早已沒了初婚時的搖擺不定,凡事都願意聽她的主張,茅南春再想像從前那樣插手家事,總得先過兒子這關,往往話剛說出口,就被兒子以“娘身子弱,該多歇息”擋了回去。
眼見形勢一片大好,日子終於有了盼頭,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入秋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竟奪走了丈夫的性命。
靳月靈青春正盛,一夜之間就成了無依無靠的未亡人。
那會兒的喪夫之痛,是真真切切的錐心刺骨。
靈堂前的白幡飄了半個月,靳月靈哭到嗓子沙啞,眼睛紅腫得像核桃,夜裡常常從夢裡驚醒,伸手去摸身邊的位置,隻摸到一片冰涼。
誰都看得出來,那股子悲痛絕不是裝出來的,那是她愛過、依賴過的人,是她在夫家唯一的依靠,就這麼突然沒了。
可痛過之後,日子還得繼續。
靳月靈用了半個月時間,慢慢從悲傷裡緩過來,開始冷靜地盤算自己的未來。
守節、大歸、改嫁,三條路清清楚楚擺在眼前。
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沒了丈夫這個“中間人”調和,再讓她和茅南春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往後的日子隻會比從前更難熬。
茅南春沒了兒子的掣肘,定會仗著婆母的身份,變本加厲地搓磨她。
到那時,她怕是日夜難安,連喘口氣都覺得艱難。
靳月靈何嘗不明白,外嫁來的兒媳婦,能和長居於此的婆母“鬥”得旗鼓相當,所倚仗的不過兩點。
要麼抓住丈夫的心,讓丈夫站在自己這邊;要麼生下孩子,以此穩固地位。
可如今,丈夫沒了,她又沒有一兒半女,這兩條路皆被堵死。
失去了所有屏障,她拿什麼跟立於禮法高位的茅南春抗衡!
往後的日子,想來除了日日看人眼色、事事忍氣吞聲之外,哪還有彆的出路!
就算偶爾能爭贏一兩件事,又能怎樣?
不過是落個潑辣厲害的名聲,惹得親戚鄰裡在背後指指點點,半點實惠撈不著,反而會把自己拖進更難堪的境地。
幾番權衡之下,靳月靈心中已然有了決斷,她不打算再耗下去了。
於是熱孝一過,靳月靈就給娘家傳信——她要大歸。
至於自己離開後,前夫一家是否會因無人主持中饋而漸趨衰敗,靳月靈並不十分憂心。
婆媳倆周旋多年,她太了解對方的手段了。
茅南春心機深沉,最會裝柔弱博人同情,遇事隻消哭幾聲、作勢暈厥一回,再於親戚麵前說上幾句軟中帶刺的可憐話,總能扭轉乾坤,引得他人心甘情願為她出頭。
茅南春唯一的劣勢,就是不善於正麵交鋒,需有個敲邊鼓的在一旁替她搖旗呐喊,代她說出那些最為難堪、最易撕破臉皮的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