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彥鏡片後的瞳孔劇烈收縮,如同高速運轉的計算機在瘋狂處理悖論:
“不對!完全不對!昊已聚萬民信仰,三步人皇之路隻差最後敕封!為何偏偏在這節點......修為儘喪,淪為凡人?”
他猛地轉頭盯住曦和,眼中卻爆發出近乎癲狂的興奮:
“看!曦和!你的先祖伏羲,與你何其相似!都曾觸摸世間頂峰的力量,卻又都跌落神壇!曆史......正在重演!”
他手指幾乎要戳破這曆史的幻境,
“如果昊能以凡人之軀,最終引動天道敕封,晉位人皇!那你——也一定能找到那條路!”
“走!”諸葛彥心念如電,“答案就在昊的身邊!在那看似絕境之處!”
場景瞬間切換。粗糲的茅草氣息鑽入鼻腔。
昊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簡陋的茅草屋頂,縫隙間漏下細碎的天光。幾張飽經風霜,寫滿關切與愧疚的臉龐圍攏在床榻邊。
“人皇大人......您醒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聲音哽咽。
昊的嘴角扯動,露出一抹蒼白無力的苦笑,聲音嘶啞微弱:
“我已修為儘廢,與爾等一樣,不過一介凡夫......再莫稱什麼人皇了......”
人群瞬間陷入死寂。壓抑的啜泣聲如同細密的針,刺破凝滯的空氣。
“是我們......是我們害了您啊!”
一個抱著嬰孩的婦人突然崩潰,淚水決堤,
“若不是為了我們這些沒用的......您怎會......”
她的話語點燃了所有人的愧疚,嗚咽聲連成一片,沉甸甸地壓在狹小的茅屋裡。
昊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坐起身。那曾經承載浩瀚道靈的身軀此刻虛弱不堪,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破碎紫府傳來的劇痛。
他盤膝坐穩,目光掃過一張張淚痕斑駁的臉,疲憊卻異常平靜:
“你們錯了。”他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壓過了哭泣,
“還記得我曾對你們說過的話麼?”
眾人茫然抬頭,眼中是未乾的淚水。
“我說過,”昊一字一頓,清晰而緩慢,仿佛要將每個字刻入他們的靈魂,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伏羲,從來不是另一個‘天’。未來的路,不在虛無縹緲的信仰,而在你們自己手中——萬事勤勉,自強不息!而非一味地向信仰索求!”
他看著眾人眼中更深的茫然,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我已是個凡人。從今往後,我與你們一同耕種,一同狩獵。或許......這樣你們才能真正明白,我的話。”
接下來的日子,伏羲之名漸漸沉寂於洪荒喧囂的戰火之外。
昊換上了粗麻短褐,赤腳踩進冰涼的泥水裡,與農人一同插下青翠的秧苗;
他揮舞著沉重的石斧,與獵戶一起劈開荊棘,汗水浸透衣衫,在崎嶇的山林中追蹤野獸的蹤跡。
手上磨出血泡,肩膀壓出紅痕,夜晚躺在堅硬的土炕上,渾身筋骨酸痛難當——這是純粹的凡人之軀才能感受到的疲憊。
然而,他眼中沒有怨懟,隻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他觀察風向水流,改良農具結構,將獵物的分配變得極其精細而公平。
他沉默地勞作,用行動而非言語,詮釋著何為“勤勉”,何為“自強”。
奇跡悄然發生。
幾個原本貧瘠的村落,在昊的帶領和那套近乎嚴苛卻又無比公正的分配製度下,竟真的擺脫了饑饉。
糧倉前所未有地充實,冬日裡不再有凍餓而死的老人,孩童的臉頰也漸漸紅潤。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向更遠的部落。
越來越多衣衫襤褸、眼神麻木的人跋涉而來。他們沉默地站在田埂邊,看著那個昔日的人皇,如今挽著褲腿,彎腰在泥水中拔除稗草,動作熟練得如同一個老農。
他們看著井然有序的勞作,看著堆滿穀物的糧倉,看著村民們眼中不再是絕望的麻木,而是一種......踏實的光。
他們留了下來。昊的理念,不靠神賜,不靠掠奪,隻靠雙手與智慧,靠公平的製度與辛勤的汗水,如同無聲的春雨,浸潤著越來越多乾涸的心田。希望的嫩芽,在焦土上倔強地萌發。
雲端之上,諸葛彥眉頭緊鎖,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困惑與自我懷疑:
“還是不對......信仰彙聚成洪流,人道氣運已然磅礴!為何天道敕封的跡象全無?昊的身體依舊隻是個虛弱的凡人!難道......我的推演錯了?曆史的記載並非如此?”
就在這時,盤古那仿佛來自宇宙儘頭的縹緲之音,毫無征兆地在他們身後響起:
“你們追尋的答案,不在凡塵的阡陌,而在洪荒的終局。去吧,見證那最後的篇章。”
話音未落,眼前的田園風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扭曲!
逐鹿戰場!
無垠的焦黑平原上,肅殺之氣凝結成鉛灰色的雲層,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生靈心頭。黑壓壓的炎黃聯軍與赤紅如血的九黎戰陣如同兩條即將碰撞的洪荒巨獸,沉默地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