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西，吏部侍郎周府。
高高的院牆將府內的一切喧囂與繁華隔絕開來，隻留下門口那對威嚴的石獅子，和幾個眼神銳利、腰板挺得筆直的護院，昭示著此間主人的不凡身份。
與這府邸的莊嚴肅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斜對麵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館。
茶館生意冷清，隻有零星幾個看起來無所事事的茶客，靠窗的一個角落裡，坐著一個穿著破舊短打、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正端著一碗最便宜的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對麵周府的側門。
這人自然就是猴子。
自從趙三郎將調查重點鎖定在周侍郎府後，猴子就領了這個“艱巨”的任務——盯梢。
這活兒可比在瓦子區盯梢那些地痞流氓難多了，周府是什麼地方？吏部侍郎的住處，門口的護院個個都是練家子，眼神毒辣得很，尋常人等彆說靠近，就是多看兩眼都可能招來盤問。
猴子也是仗著自己身形瘦小，又擅長偽裝，這才敢在這附近打轉。他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選了這家位置絕佳的小茶館作為據點，一待就是大半天。
“他奶奶的，這幫當官的，日子過得就是舒坦。”猴子嘬了一口寡淡的茶水，心裡暗罵。
正腹誹著，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周府那扇緊閉的側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猴子精神一振，立刻放下茶碗，裝作不經意地扭頭看向窗外。
隻見一個穿著體麵管事服飾的中年人，領著兩個抬著食盒的小廝，從側門裡走了出來，左右看了看，便匆匆上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迅速離開了。
“嗯？送飯的？”猴子皺了皺眉，這不像是什麼重要人物。
他耐著性子繼續等。
日頭漸漸偏西，茶館裡的客人換了幾撥，猴子屁股都快坐麻了，對麵周府的側門卻始終沒什麼大動靜。偶爾有幾個下人或者丫鬟進出，也都是行色匆匆，看不出什麼異常。
“媽的，難道今天白等了？”猴子有些泄氣，正準備結賬走人，忽然，他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隻見周府側門再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個穿著深灰色長衫、頭戴方巾、看起來像是個幕僚或者師爺模樣的人。
這人猴子有印象！前幾天，他負責盯梢“過江龍”二當家“鐵頭魚”的時候，就看到過這個人跟鐵頭魚在碼頭附近的酒樓裡密談！雖然當時離得遠，看得不太真切，但這身形和走路的姿態，絕對錯不了！
是他，那個神秘的“大戶管事”，他果然是從周府出來的。
猴子心頭狂跳，強壓下立刻衝上去跟蹤的衝動。這種人物身邊肯定有暗哨或者護衛，自己貿然跟上去，絕對會暴露。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灰衫文士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轎，然後不緊不慢地消失在街角。
“總算逮到條大魚！”猴子興奮地搓了搓手，但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茶館。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
他又耐著性子在茶館裡多坐了半個時辰，期間又看到幾個穿著各異、但眼神都透著精明的人員從側門進出，有的像是商人，有的像是江湖客，行蹤都十分詭秘。
猴子將這些人的衣著、相貌、大致的時間都默默記在心裡。
直到天色漸晚，周府側門徹底關閉，再無動靜，猴子才扔下幾個銅板，起身離開了茶館，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朝著城南的方向趕去。
……
藏身小院內，油燈如豆。
趙三郎聽完猴子的彙報，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吏部侍郎府……幕僚……商人……”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腦子裡飛速地分析著這些零散的信息。
周侍郎府，果然是各方勢力交彙的一個重要節點！那個與“過江龍”接觸的灰衫文士，十有八九是周侍郎的心腹或者“白手套”，負責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務。而那些進出側門的其他人，很可能就是與周侍郎或者他背後勢力有利益往來的各色人等。
這說明什麼，說明周侍郎不僅可能與“過江龍”這樣的江湖勢力勾結，染指漕運，甚至可能還涉及其他的黑色交易！
“這周老兒，藏得夠深的啊！”趙三郎冷笑一聲。
“三哥，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猴子問道，“要不要想辦法跟那人接觸一下？或者……直接把這事兒捅給秦老板？”
“不行！”趙三郎立刻否定，“那個灰衫文士肯定是條老狐狸，貿然接觸隻會打草驚蛇。至於秦喬喬……哼，她現在巴不得咱們去給她當炮灰，探探周府的深淺呢！咱們不能輕易把底牌亮給她。”
他站起身，在屋子裡踱了幾步，沉吟道：“周府這條線，水太深，咱們得換個思路。”
“換什麼思路？”
“既然周府是各方勢力交彙的節點，那說明……進出那裡的人，肯定不止咱們看到的這幾個。”趙三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些抬食盒的小廝，那些負責灑掃庭院的仆役，那些守門的護院……這些人，地位雖然低，但接觸到的信息，有時候反而更真實、更直接！”
“三哥你的意思是……收買他們？”猴子眼睛一亮。
“收買？”趙三郎搖搖頭，“風險太大，容易暴露。咱們得用更巧妙的法子。”
他走到地圖前，指著周府附近的一些區域：“你看，周府周圍，有不少茶館、酒肆、雜貨鋪，甚至還有幾家生意不錯的澡堂子。那些周府的下人、護院，總有休息或者出來采買、消遣的時候吧？”
“咱們的人，可以裝作不經意地跟他們搭訕、套近乎，請他們喝碗茶，聊聊家常，聽聽他們抱怨主家刻薄、差事辛苦……有時候，幾句牢騷話裡，就能挖出有用的信息！”
“或者，”趙三郎又指了指地圖上的幾個標記，“咱們的情報網不是已經鋪開了嗎？讓負責周府附近那幾個攤點的兄弟多留意，看看有沒有周府的下人經常光顧哪個攤子，跟哪個攤主比較熟絡。可以通過這些攤主，側麵打聽一些消息。”
“高！實在是高！”猴子一拍大腿。
“少拍馬屁！”趙三郎瞪了他一眼，“這事兒急不得，得慢慢來。讓兄弟們都機靈點，安全第一。”
“明白！”猴子鄭重地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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