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郎的計策，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迅速在汴京城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秦喬喬的動作很快。沒過幾天，朝堂之上便有幾位以剛正不阿著稱的言官，在早朝時旁敲側擊地提及了京城內外治安鬆弛，恐有不法之徒囤積違禁品，危及社稷安全雲雲。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那眼神，卻時不時地往吏部侍郎周顯宗的身上瞟。
周顯宗站在朝班之中，聽著那些含沙射影的言辭，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是翻江倒海。
糧倉的事情，他自認做得極為隱秘，除了幾個核心心腹，外人絕不可能知曉。
難道……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還是……朝中那些與自己不對付的政敵，嗅到了什麼風聲，想借機發難？
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不安，一下朝便匆匆返回府邸，立刻召集了那個神秘的灰衫文士——雲先生，以及幾個心腹管事，在密室中商議對策。
與此同時，趙三郎的“情報網”也全麵發動。
那些遍布汴京城各個角落的小吃攤販們，如同一個個不知疲倦的傳聲筒，將各種精心編造的、關於“城南某糧倉私藏軍火”、“某高官與江湖匪類勾結圖謀不軌”的“秘聞”，添油加醋地散布到市井之間。
一時間，汴京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惶惶。那些平日裡喜歡在茶樓酒肆高談闊論的閒人們，更是將這些“秘聞”當成了最好的談資，各種版本的故事層出不窮，越傳越離譜，越傳越驚悚。
“聽說了嗎？城南那個李家糧倉，鬨鬼了！夜裡頭總有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人看到鬼火！”
“什麼鬨鬼！我聽說啊，是有人在那兒私藏龍袍，想造反呢！”
“不止不止！我還聽說，那糧倉底下挖了地道，直通皇宮！裡麵藏的都是準備攻城的兵馬！”
這些謠言雖然荒誕不經，但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很快就在汴京城裡造成了不小的恐慌。連帶著，一些平日裡與周顯宗走得比較近的官員和商賈，也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他，生怕惹火燒身。
周顯宗府邸，密室之內。
“大人！現在外麵謠言四起，對我們極為不利啊！”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焦急地說道，額頭上全是汗。
“慌什麼！”周顯宗鐵青著臉，厲聲喝道，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不過是些無稽之談，市井愚民以訛傳訛罷了！難道他們還能衝進我周府不成？”
“大人說的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雲先生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低沉，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但謠言猛於虎，若是任其發展下去，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朝中那幾位言官的動向，不得不防。”
“雲先生的意思是……”周顯宗看向他。
“南倉那批‘貨’，以及……莊園裡的東西，必須儘快處理！”雲先生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遲則生變！我擔心，我們內部……可能出了奸細！”
“奸細？！”周顯宗悚然一驚。
“王奎的倒台，太過蹊蹺。還有……前幾日夜探南倉的那幾個不明身份的蟊賊，雖然被我們的人驚走，但他們顯然已經察覺到了一些東西。”雲先生分析道，“我懷疑，有人在暗中針對我們，而且……很可能已經掌握了一些對我們不利的線索。”
周顯宗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何嘗沒有這種感覺？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依雲先生之見，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周顯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雲先生斬釘截鐵地說道，“南倉那批‘貨’，必須立刻秘密轉移，不能再留在城內！至於莊園裡的……那些‘賬目’和‘圖紙’，也必須儘快銷毀，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轉移？銷毀？”周顯宗有些猶豫，“那批‘貨’可是……可是那位大人急等著要用的！若是出了差池……”
他口中的“那位大人”，顯然就是那個隱藏在更深處的幕後黑手。
“此一時彼一時！”雲先生打斷了他，“現在保住我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隻要我們安然無恙，日後有的是機會再為那位大人效力！若是我們栽了，那位大人……恐怕也不會為了幾個死人，去冒暴露的風險！”
周顯宗沉默了，他知道雲先生說的是實話。那位大人的手段，他比誰都清楚。
“好！”周顯宗最終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就按雲先生說的辦！糧倉的‘貨’，今夜就秘密轉移出城，運往落霞山莊園暫時存放！莊園裡的那些……那些東西，也一並處理掉！務必做得乾淨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屬下明白！”雲先生和幾個管事齊聲應道。
……
就在周顯宗府邸密謀轉移罪證的同時，汴京城另一處更為奢華隱秘的府邸之內，一個身著明黃色錦袍、麵容俊朗卻帶著幾分陰鷙之氣的年輕男子，正聽著手下的彙報。
如果趙三郎在此，定會認出，此人正是當初在擷芳樓與秦喬喬密會的人！
“哦？周顯宗那老東西，終於坐不住了？”錦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身前的紫檀木桌麵，“看來，本宮這步棋，下得還不算太差。”
“主上英明！”下跪的黑衣人恭敬地說道，“據我們安插在周府的眼線回報，周顯宗已經下令，今夜便會秘密轉移南倉的‘貨物’，並銷毀莊園內的重要賬冊圖紙。”
“很好。”錦袍男子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既然魚兒已經上鉤，那也是時候……收網了。”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戲謔：“那個叫趙三郎的小子，還有秦喬喬那個女人，最近鬨騰得也夠歡的。本宮倒要看看，他們費儘心機想得到的‘證據’，最終會落到誰的手裡。”
“主上的意思是……”
“傳令下去，”錦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今夜，落霞山莊園，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本宮要讓他們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汴京城的漕運，還有……秦喬喬那個美人兒，都隻能是本宮的！”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四弟啊四弟，你以為勾結幾個江湖草莽，就能跟本宮鬥嗎？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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