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山今晚帶領的偵察小組總共隻分得了一壺水,補給中斷的關鍵時期,一組人的公共水資源由他保管,他將水壺帶在身上,每個戰士想要喝水都得向他申請,這樣一來,他可以把控這一壺水得到較為公平的分配。
他自己倒是一直忍著,不到渴極了的程度就沒動過要喝水的念頭,結果到頭來一壺水空了也沒喝上一口。
譬如此刻,壓縮餅乾的口感實在又乾又硬,不兌口水咽下去確實有點難度,這才想起來要喝水。
眼下見水沒了,他也沒多大反應,眼睛還盯在圖紙上,正準備將落空的那隻手收回,掌心卻在半路被什麼東西塞滿。
這一變故終於抽離出男人的一絲注意力,朝著動靜製造者的方向看去。
視野裡的女孩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勢,腰板挺直,眼睛看向桌麵上的工作本,右手握一隻黑色圓珠筆。
若不是她的眼睛,沒有焦點的一雙眼睛出賣了她此刻六神無主的慌亂心緒。
霍青山既然能在戰時被選中臨時調入偵察係統,定是有過人之處的。一個人的眼睛對準一個物體的時候,有沒有聚精去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孟呦呦微微暗咬住下唇,內心懊悔不已。
她到底在乾什麼?
為什麼那樣衝動?在做之前,為什麼不過一下腦子?
他一發現沒水,下一秒,她就馬不停蹄地把自己的水壺遞了出去,叫他會怎麼想?
麵上強自維持一派鎮定的模樣,察覺到側邊投來的強烈視線一直沒有收回去,孟呦呦硬著頭皮從本子中抬眸望過去,沒成想對上的是兩雙直晃晃的眼睛。
一雙探究,另一雙她看不明白。
觀察員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臉上的表情談不上多驚詫,但眼底浮現出的那幾分訝異和探究,存在感不低。
今天分配到備用所的日常物資一到位,孟呦呦就提議說:把飲用水分成兩半,她自己有水壺。
觀察員對此沒有意見,心想男女有彆,女同誌介意這一點他也能理解,分開喝也沒什麼,而且一上來就平均分配的方案最公平。
其實,孟呦呦的想法很簡單,隻是覺得分開後各自都方便,心裡有個準數才好去自主安排各自一天下來的用水計劃。她倒沒有矯情到上了戰場還非得要求男女不能同飲一壺水的地步。
孟呦呦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先是衝著觀察員微笑了下,轉而麵向那個男人,對上那雙幽邃的黑眸,語氣輕鬆帶著點詼諧:“我這種幫助戰友的奉獻行為,回去以後是不是能獲得一個表彰呀?”
“霍排長要是有機會,記得在領導麵前多幫我傳播一下我犧牲個人需求、維護集體利益的無私事跡~”
“好。”霍青山簡短地應道,自然地收回了僵在半空好一會兒的那隻手,隨即轉過身去。
男人的注意力全部投回到了圖紙上,觀察員也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霍青山擰開水壺蓋,仰頜輕抿一小口,將嘴裡略微潤濕的餅乾團咽了下去。
接下來的半小時裡,狹小備用所內隻有鉛筆劃過圖紙的沙沙聲和兩人輪流的交談聲。
同觀察員講完一長串分析後,霍青山快刀斬亂麻又接連咬了幾口壓縮餅乾,忽地感覺到口腔裡彌漫出一股鹹腥的味道,霍青山低頭去看手上隻剩一小塊的壓縮餅乾,上麵烙著牙印的地方沾著點點紅色。
牙齦又出血了。
男人沒太在意,一口將剩下的餅乾塞進嘴裡,包裝袋裹進掌心揉了揉,隨手放進了右手邊的作訓服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