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之內,整個前線陣地用上最新一批藥品的傷員當中,陸續爆發群體性青黴素嚴重過敏現象。
事後經統計,此次過敏事件一共造成近五十例傷員,其中9名戰士因急性喉頭水腫窒息身亡,另有12人因腦缺氧留下永久性癲癇或失語後遺症。
這場因藥品質量問題引發的事故,僅七天內便造成約一個排建製的非戰鬥減員,傷亡之重不亞於一場激烈的襲擾戰。
後續跟進調查發現,青黴素遇水受潮後會產生特殊的緩釋性過敏原,過敏風險遠超常規,且多為遲發反應,極易誤診,直接導致傷員錯過黃金搶救時間。
自此過後,我軍吸取教訓,隨即作出製度調整,明確規定:對於存在潮濕情況的藥品,一律不予驗收。
孟呦呦因搶救還算及時,不在那9個人的名單當中。
……
野戰醫院的規模和設施較前線實在簡陋的地下急救站要完善不少,起碼有像樣的病床,儘管它們擠滿了走廊和過道。
戰時的急救後送體係遵循著嚴格的層級遞進原則,傷員會依據傷勢嚴重程度被分級轉運。從前線拉回來、最終被送到這個級彆的野戰醫院的人,沒死的感歎一句“命大”再應景不過。
更多的則是慶幸。
當孟呦呦從術後昏迷中蘇醒,目光掃過周遭陌生的環境,認清她現在身處何地的那一刻,才真正意識到過去的兩天一夜裡,自己大概經曆過怎樣凶多吉少的一場生死劫。
孟呦呦的病床設在靠門的角落,隔壁病床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孟呦呦悄悄瞥過他胸口的傷票——李鐵柱,男,20歲,o型血,爆炸衝擊傷。
這個房間裡住的基本上都是重度外傷,除了孟呦呦,她更像是臨時加塞進這個病房的。
孟呦呦起初沒太留意到這個人,直到她數不清是第幾次捕捉到從右側投來的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
每次被孟呦呦捉住,對方都會立刻撤回視線,裝作看向彆處。
她不是沒動過開口詢問或提醒的念頭,她甚至在心裡演練過好幾次,語氣從溫和的“你有什麼事嗎”,到凶氣顯露的“看什麼看!”。
但幾次都顧忌到那人的氣管處一直包著紗布,自打她住進來這些天,似乎從沒聽過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連每天護士過來給他換藥,也基本是靠點頭搖頭這樣的肢體動作交流。於是每每話到了嘴邊,無一不被她原原本本地給咽了回去。
可次數多了,孟呦呦心裡難免有些不自在。
這天下午,孟呦呦終於忍無可忍,坐在床上正在低頭看書的她,霍地一把將書合上,扭過臉去,直直對上那人偷窺的視線,目光銳利,帶著攻擊性。
小夥子眼睛倏地睜大,瞳孔裡流露出慌亂。
孟呦呦語氣不善道:“你老看著我乾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話音剛落,小夥子的臉“唰”地紅透,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慌忙擺著手,喉嚨裡發出“呃呃”的急聲,另一隻手在枕頭底下胡亂摸索,接著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小本子和一隻圓珠筆,彎著脖子在上麵唰唰寫著什麼,沒多久將本麵遞了過來。
孟呦呦垂眸去瞧,紙上寫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覺得我好像見過你,但是又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所以多看了幾眼。你要是覺得冒犯,我跟你道歉。」
孟呦呦目光狐疑地從紙麵掠到對麵小夥的臉上,她端詳了片刻,確定自己毫無印象,嘴角不住抽了抽,問道:“你在哪見過我?”明顯不太相信的語氣。
小夥子被她問得一怔,先是撓了撓後腦勺,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拚命回憶,又不知道該怎麼表述才好。他沉默了幾秒,又輕輕從孟呦呦手裡拿回本子,再一次埋頭寫字。
孟呦呦走近兩步,俯身盯著他寫,待她看清上麵的內容:「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姓霍,在部隊服役?」不由得微微瞠目,那個名字脫口而出:“霍青山?”
聞言,小夥的睛瞬間亮了,原本緊繃的肩膀也鬆了些。他不住點頭,還興奮地拍了下手,喉嚨裡努力擠出嘶啞的氣聲:“對……對對!就是……霍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