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溫泉村外,原本寧靜的山間小道,此刻卻變得熱鬨非凡。
從武安縣四麵八方湧來的村民絡繹不絕,他們或三五成群,或獨身一人,臉上大多帶著焦慮與期盼。
有的挑著空籮筐,有的牽著瘦骨嶙峋的牲口,目的地隻有一個——如今聲名鵲起的溫泉村。
帖馬山土匪被剿滅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傳遍了武安縣的每一個角落。
隨之而來的,便是各村對溫泉村繳獲大量糧食的眼紅與覬覦。
秋收本就歉收,又遭土匪劫掠,如今家家戶戶都已見了底,再不想辦法,這個冬天便要餓死人了。
於是,抱著拜訪、求助,乃至“討回公道”的各種心思,武安縣的各個村落代表,不約而同地朝著溫泉村彙聚而來。
甘奶奶家的小院內,陽光直灑在院內,增添了幾分暖氣。
甘奶奶端坐在主位上,麵前的石桌上擺著幾杯粗茶。
她的對麵,坐著三位來自豐南村的族老,一個個都是胡子花白,滿臉褶子,此刻正滿臉堆笑,與甘奶奶拉著家常。
“甘大妹子啊,你這身子骨還是這麼硬朗,瞧著比老婆子我可強多了!”
其中一位最為年長的族老,眯著眼睛,語氣親熱得仿佛多年未見的親戚。
“是啊是啊,甘家妹子可是有福之人,這溫泉村在您的照看下,可是越來越興旺了。”
另一位族老也連忙附和,眼神卻不時地往院子外瞟。
甘奶奶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並不接他們的話茬,隻是不鹹不淡地應著:“老姐姐說笑了,都是托大家的福,托大家的福。”
這幾位豐南村的族老,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坐下之後,東拉西扯,一會兒說天氣,一會兒說年景,就是不提來意。
甘奶奶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他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卻也不主動點破,任由他們繞著圈子。
就在這時,袁猛一陣風似的從院外跑了進來,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甘奶奶,甘奶奶!”
他喘著粗氣,聲音有些急促,“李家村的李裡正也來了,說是……說是有要事找您老人家商議!”
甘奶奶聞言,放下茶杯,臉上的笑容不變:“哦?李裡正也來了?快,快請他進來。”
她話音剛落,豐南村那三位族老的臉色就是微微一變,相互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怎麼李家村的人也摻和進來了?
這下可就不好辦了。
袁猛應了一聲,轉身又跑了出去。
不多時,李家村的裡正,一個身材微胖,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便跟著袁猛走了進來。
他一進院子,臉上便堆滿了笑容,正要開口跟甘奶奶問好,目光一掃,卻瞧見了坐在那裡的豐南村幾位族老,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恢複如常。
“哎呀,甘奶奶,您老身子可好啊?”
李裡正幾步上前,熱情地打著招呼,隻是那熱情裡,多少帶了點不自然。
他今天也是為借糧而來,本想著人少好開口,沒想到這豐南村的倒先來了。
這人一多,你爭我搶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甘奶奶依舊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樣子,招呼著李裡正坐下,又讓袁猛給他倒了杯水。
李裡正坐下後,目光在豐南村幾位族老臉上一掃而過,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開始跟甘奶奶東拉西扯,一會兒問候甘奶奶的起居,一會兒又感慨今年的收成不好,就是絕口不提“糧食”二字。
院子裡,一時間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氛圍。
幾隻老狐狸,加上一個心裡明鏡似的甘奶奶,誰也不肯先捅破那層窗戶紙,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較量。
就在這微妙的時刻,袁猛又一次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比之前還要古怪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