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兀自喘著粗氣,看著那幾個衙役屁滾尿流地消失在山道儘頭,這才有人扔掉了手裡的家夥什,臉上卻依舊帶著憤懣和後怕。
就在這時,一道倩影急匆匆地從村子另一頭跑了過來,正是沈清漪。
她顯然聽到了方才的喧嘩和衙役們離開時放的狠話,一張俏臉此刻寫滿了焦急和擔憂。
“甘奶奶!方才……方才是縣衙的人來了?”
沈清漪跑到甘奶奶身邊,扶住她的胳膊,急切地問道,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甘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但臉上的凝重卻未散去:“是啊,幾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想來抓林寒,還想搶咱們的東西,被大家夥打跑了。”
“打跑了?”
沈清漪先是一愣,隨即擔憂更甚,“可是……可是我剛才好像聽到他們說,要回去還要讓縣尊大人派兵來……”
她越說聲音越小,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她雖然是氏族女子,但畢竟不像甘奶奶這般經曆過風浪,一想到官兵要來捉拿林寒,心裡就發慌的緊。
“奶奶,要是他們真帶大隊人馬過來,咱們……咱們可怎麼辦啊?”
沈清漪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抓著甘奶奶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甘奶奶望著遠處蜿蜒的山路,深深地歎了口氣,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
她能怎麼辦?
她一個老婆子,帶著一群老弱婦孺,難道還能真跟官兵對抗不成?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唉……還能怎麼辦?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林寒他們能早點回來吧……”
與此同時,離溫泉村數十裡外的官道上,一輛裝著滿滿當當糧食的馬車正在緩緩前行。
林寒坐在車轅上,旁邊是沉默寡言的宋平,幾個年輕獵戶則跟在車旁,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馬車行進的不遠處,便是剛剛被白龍那夥山匪洗劫過的貼馬山地界。
沿途所見,觸目驚心。
好幾個村莊都已經被白龍等人劫掠,村莊裡十室九空,偶有幾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村民晃蕩著,一看便是忍饑挨餓許久了。
地裡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連樹皮都被剝得乾乾淨淨,露出白花花的樹乾。
拉車的馬匹偶爾顛簸一下,麻袋的縫隙裡便會漏下幾粒金黃的稻穀。
這些在林寒等人眼中微不足道的穀粒,對於路邊的難民來說,卻不亞於救命的稻草。
立刻便有幾個餓得眼冒金星的難民,如同看到了什麼絕世珍寶,驚喜地尖叫一聲,手腳並用地撲了過來,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那一粒粒稻穀從泥土裡撿拾起來,然後寶貝似的揣進懷裡。
坐在車上的薛凝掀開車簾,恰好看到這一幕,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鼻尖,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從小在將軍府長大,錦衣玉食,何曾見過這般人間慘狀?
若不是祖父失蹤,家道中落,她恐怕一輩子也無法想象,這世上竟有百姓會為了幾粒掉在地上的稻穀而如此……
如此卑微。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