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玄戈無視,反而拽著魚幼薇溜出了廂房,給父皇跟未來的嶽父大人,留一個空間談事兒……
……
狀元宴早已散去,廊下月色如水。
兩人踏著池間回廊的斑駁光影,錦鯉在腳下漾開圈圈漣漪。
魚幼薇驀然旋身,將李玄戈抵在朱漆廊柱上:“殿下方才的《極樂淨土》,是何物?”
“一種養身秘術,專治老頑固的朽木筋骨。”
李玄戈指尖勾住她腰間絛帶,“魚小姐想學?那可得另外加錢,本王手把手教你!”
“哦?”
魚幼薇忽然踮起繡鞋,嗬氣間唇瓣幾乎貼上他喉結,“若將這舞與治療家父的方子,一並當作聘禮,幼薇願在洞房夜,獨為殿下舞儘極樂。”
李玄戈暗暗一笑。
這娘兒們果然是一個極品腹黑,居然想套出方子,給自身爭一下主導權呢?
但她要失望了……
李玄戈猛然扣住魚幼薇的手腕,笑得蔫壞:“方子有,但本王隻傳枕邊人哦!”
“哢!”
魚幼薇袖中滑出半截斷弦,一把勒上李玄戈的喉結:“巧了,幼薇的琴弦也隻贈……入幕之賓!”
池麵忽起夜風,吹散浮萍如碎玉。
李玄戈忽地低笑,震得琴弦嗡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本王倒要看看,是魚小姐的弦快,還是本王的……”
未儘的話語,湮滅在驟然貼近的唇齒間,驚得池中的月影,碎成了萬點銀鱗。
“咳!”
一聲咳嗽炸在廊柱後,驚得魚幼薇觸電般地推開了李玄戈。
下一刻。
李焱在王公公的陪伴下,揣著暖爐從月洞門轉出,而臉上卻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老八這手號脈的功夫,倒是比太醫院的那幫老東西更彆致些。”
魚幼薇的小臉一片緋紅,斂衽行禮時,身子險些撞在廊下的青瓷缸:“陛下萬安。”
“朕不安。”
李焱用暖爐敲了敲李玄戈的腦門,“魚卿吐的那口老痰裡,朕瞧見了枇杷葉渣……”
話語一頓。
他俯身,龍涎香混著威脅,撲了李玄戈滿臉。
“真當朕沒喝過……川貝燉梨?”
李玄戈的後頸汗毛倒豎,麵上卻笑容可掬:“父皇聖明,那藥引子其實在兒臣袖中……”
說著。
他往懷裡一掏,抖出一個油紙包。
下一秒。
“嘩啦!”
紅豔豔的辣椒粉天女散花,糊了一旁王公公滿頭滿臉。
然後。
在王公公立地成佛的瘋狂噴嚏聲中,李玄戈一把拽上魚幼薇的小手,拔腿就跑……
“再走半步,朕就把你養在太液池的王八燉湯。”
李焱的聲音,冰冷刺骨的傳來。
李玄戈的動作僵在半空,轉頭時已換上一副諂媚笑:“兒臣這不是急著回去,給嶽父大人煎上第二劑藥嘛?”
奶奶的。
這一個便宜皇帝老爹絕對是來找事的,甚至將主意打在了藥方上!
不過想想也是……
肺癆在這一個時代,屬於無藥可治。
若能夠治好,絕對是福泰民安的大事!
果不其然……
“藥方。”
李焱攤開了掌心,“若那房子能治肺癆,那足夠換你母妃生前的皇後諡號了!”
魚幼薇的指甲一下子掐進李玄戈的掌心,兩人的眼神在交錯間,已過八百個心眼子……
下一秒。
“父皇容稟!”
李玄戈猛然撩袍跪地,膝蓋砸地的悶響,驚得四周燭火亂顫。
緊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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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脊梁繃得筆直了起來,嗓音如淬了霜的刀刃,一字一句地割開廊子間的死寂。
“母妃生前不過是個鄉野醫女,為治您咳血的咳疾,甘願褪了布衣入宮闈!”
“可她救得了天下人,卻救不了自己!”
“那年隆冬,她為治浣衣局宮女的肺癆,翻遍太醫院古籍,試藥試到十指潰爛,卻被人罵作‘妖婦蠱惑君心’!”
“一碗鴆酒送到長樂宮,逼她親手燒了藥方!”
“母妃跪在雪地裡,燒的是紙,咽下的是血!”
“她臨終前攥著兒臣的手,說‘醫者仁心,可這宮裡容不得仁心啊’……”
他喉結滾動,手掌的指甲重重叩在心口,力道大得仿佛要剜出血來。
“可兒臣偏要撿起這仁心!”
“芍藥花下的藥方是母妃的魂,兒臣今日用它救首輔……”
“救的是大乾的脊梁,剜的是這吃人宮闈的爛瘡!”
“父皇!”
他猝然抬頭,眼底血絲猙獰如裂帛,聲如驚雷炸破九重天。
“兒臣今日把話撂在這兒!”
“我娘救不了的人,我救!”
“我娘平不了的冤,我平!”
“我娘治不了的江山……”
他突兀間一把奪過王公公手中的拂塵,硬生生折成兩段。
“我李玄戈便是化身刮骨刀,也要替她……”
“替天下寒門醫者,在這朱牆碧瓦間,剮出一個清平人間!!!”
聲止。
但餘音在廊間久久震蕩,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撼中,就連魚幼薇都被氣氛感染,早已梨花帶雨。
她望著那道逆光而跪的身影,芳心顫栗。
未曾想到……
八殿下竟有那麼一顆仁心?
看不出來。
真的看不出。
李焱摩挲暖爐的指尖,都驀地一頓。
許久。
他忽然輕笑一聲,袖中拋出一枚玄鐵令牌,砸得李玄戈膝前一響。
“以後滾去太醫院配藥,那兒的人都隨你差遣。”
“但若治不好魚卿……”
李焱起身撣了撣袍角,滿臉意味深長,“朕就把你母妃墳頭的芍藥花,全部換成狗尾巴草。”
李玄戈一把抄起令牌,拽上魚幼薇轉身竄出三丈遠。
“父皇英明!”
“狗尾巴草驅邪,兒臣明早就親自去給母妃換上!”
李焱:“……”
咋感覺……有點兒不對?
“嗚嗚嗚……”
隻是人前腳剛走,王公公便捧著斷了的拂塵,開始號啕。
李焱整個人懵了:“你哭喪呢?朕還沒駕崩!”
“老奴這是喜極而泣啊!”
王公公抽抽搭搭地抹淚,“八殿下方才那番話,像極了太萱娘娘當年啊!”
李焱的嘴角一抽:“像她?她怕是已經氣得想掀棺材板吧?”
“陛下!”
王公公卻是感慨萬分,“您看殿下如今多出息,不僅寫出《上邪》那等絕詩,還讓魚家小姐傾心,如今連肺癆都能治了,這叫什麼?這叫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彆拍馬屁了。”
李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對了王德發,當年老八幾歲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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