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王貴這毛病由來已久。
李德全揮了揮手,像驅趕一隻惱人的蒼蠅。
“行了,咱家知道了。”
“你下去吧,讓小崽子們不必找了,由得那孽障在外頭浪蕩,看他幾時知道死字怎麼寫!”
“是,老祖宗。”
崔文禮恭謹地應著,又行了一禮,這才躬著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轉身的刹那,他那低垂的眼瞼下,一絲極淡、極冷的笑意飛快掠過。
殿內再次隻剩下李德全一人。
他靠回椅背,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那點被壓下的不安並未完全消散,隻是被更熟悉的惱怒暫時遮蓋了。
他低聲罵了一句:“不爭氣的東西!”
也不知是在罵王貴,還是在罵彆的什麼。
......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悶與焦灼。
巨大的紫檀木禦案上,奏疏堆積如山,幾乎要將案後的慶曆帝完全淹沒。
那明黃色的身影伏在案頭,年輕的帝王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一份八百裡加急的軍報被他死死攥在手裡,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薄薄的黃麻紙,此刻卻重逾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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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用朱砂勾勒出的字句,每一個都像淬了毒的尖針,狠狠紮進他的眼底:
【北莽鐵騎十萬,攜攻城重械,三日前猛攻雁回關!】
【陳老帥率部死戰,傷亡逾三成,關牆多處崩裂,箭矢、滾木、火油幾近告罄!】
【邊軍力竭,恐難久持,北莽後續大軍仍在集結,似有叩關直下之勢,萬急!萬急!!】
另一份奏疏攤開在案角,墨跡淋漓,字字泣血。
【應州流民嘯聚,賊首‘翻天鷂’裹挾饑民數萬,連破三縣!】
【所過之處,官軍望風披靡,府庫儘空,生靈塗炭,請朝廷速發天兵,遲則應州全境糜爛矣!】
“陛下!”
兵部尚書趙汝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北方四關乃北地鎖鑰,一旦有失,北莽鐵騎將長驅直入,直逼京畿!”
“陳老帥所部已是強弩之末,朝廷必須立刻調撥援軍、糧餉以及軍械,刻不容緩啊陛下!”
他須發皆白,此刻因激動而劇烈顫抖。
戶部尚書錢謙益的臉皺得像顆風乾的核桃,聞言立刻跳了起來。
“趙大人站著說話不腰疼!錢呢?糧呢?”
“國庫早已空虛。去年黃河決口,賑災銀子還沒填上窟窿!”
“今年江南又遭了蝗災,稅賦根本收不上來,北地戰事靡費巨萬,你讓我去哪裡變出這許多錢糧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陛下!”
他攤開雙手,一副油儘燈枯的絕望模樣。
“無米之炊?無米之炊就能坐視北莽破關,流寇肆虐嗎?”
都察院左都禦史楊廷和厲聲斥責,他是清流領袖,向來以敢言著稱,“此乃國本動搖之危局,當務之急,唯有開源節流,向江南富戶、各地藩王暫借...”
“借?說得輕巧!”
立刻有勳貴大臣出言反駁,“江南富戶豈是善與之輩?藩王?哼!”
“那些人巴不得看朝廷的笑話!此議斷不可行!”
爭吵聲浪越來越高,如同無數隻嗡嗡作響的蒼蠅,在慶曆帝耳邊盤旋、碰撞。
他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無名邪火直衝頂門。
這些平日裡滿口忠君體國、經世濟民的重臣,到了危急關頭,除了互相攻訐推諉,竟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法子!
大乾的江山,仿佛一艘千瘡百孔、四處漏水的巨船,正在驚濤駭浪中急速下沉,而船上的人卻還在為誰該去堵哪個漏洞而吵得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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