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太太約莫六十多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穿著藏藍色的確良襯衫,外麵套了件針織開衫,雖然款式普通,但漿洗得乾乾淨淨,熨燙得十分平整。
她手腕上戴著一塊老式的手表,氣質沉靜溫和,眼神通透,透著一種經曆過風浪後的從容。
在這個大多數人還擠硬座甚至無座的時代,能擁有臥鋪票,本身就不尋常。
是以,薑海棠並不敢對老太太有絲毫的不敬。
老太太也含笑看著她們,目光慈祥。她輕聲開口,聲音溫和清晰:“同誌,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是啊,婆婆,我們要從西北回京城。”薑海棠笑著回應,覺得這位老太太很麵善。
“西北好啊,地廣人稀,就是這幾年風沙大了些。”老太太語氣裡帶著些感慨,“早年我也在那邊待過幾年。”
薑海棠心中一動,試探著問:“婆婆您以前是在西北工作?”
老太太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算是吧,到處跑,搞地質勘探的,荒山野嶺沒少去。”
她語氣平淡,但“地質勘探”四個字卻讓薑海棠肅然起敬。
這絕對是頂尖的技術工作,而且異常艱苦,需要極大的奉獻精神。
“您是勘探專家!”薑海棠的語氣帶上了敬意,“那您為國家找到不少礦藏吧?”
老太太擺擺手,謙和地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跟著隊伍瞎跑,儘了點本分而已。比不上你們年輕人,現在是你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她的目光落在薑海棠放在小桌板上的那本技術筆記和圖紙上,“你是搞技術工作的?”
“嗯,在機械方麵做點研究。”薑海棠答道。
老太太點點頭,眼神裡滿是讚賞:“好,好啊!咱們國家現在就需要你們這樣懂技術的年輕人。我以前在野外,最盼的就是有好設備,能省多少力氣啊!”
“可惜那時候好多東西都得靠進口,或者自己土法上馬,難啊……”她的話語裡沒有抱怨,隻有一種殷切的期望。
“以後一切都會好的,婆婆,我相信,有一天,我們的祖國會發展到我們不敢想象的地步。”
閒聊中,老太太得知薑海棠是在西北長大的,便又問了些那邊的風土人情和工業發展情況,問得很有水平,顯然對那邊的實際情況相當了解,並非泛泛而談。
薑海棠謹慎地分享了一些不涉密的見聞,但大部分都是說西北的風土人情和人文故事。
一老一小,兩個人聊得十分投入。
“看來地方上的同誌還是很努力的,條件雖然艱苦,但一直在進步。”老太太欣慰地說,“就像這火車,雖然慢點,但總是一刻不停地在往前走。國家也是這樣,總會越來越好的,就像你說的,總有一天會發展到我們不敢想象的地步。”
她的話語裡有一種堅定的信念感。
聊了一會兒,老太太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書開始閱讀,薑海棠看見那是一本地質學專著,薑海棠沒有打擾老太太,而是輕聲哄著小橙子玩。
整個包廂很是安靜,隻有小橙子偶爾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在廣袤的原野上,節奏穩定而催眠。
很快哦,小橙子玩累了,啃著磨牙餅乾,眼皮開始打架。
小何熟練地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小家夥很快就在規律的搖晃中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在粉嫩的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睡熟的小家夥被小何安置在了床鋪上。
薑海棠給小何倒了杯水:“香草姐,你也躺著歇會兒吧,這一路上,辛苦你了。”
“我沒事,倒是你彆太辛苦了,該休息的時候,要好好休息。”小何壓低聲音笑道。
薑海棠確實有些疲憊,但她並不想睡。
她靠在臥鋪隔板上,目光望向窗外。
鐵路沿線偶爾會出現一些村莊和城鎮,與西北的蒼涼相比,這裡的田野似乎更顯規整,人們的衣著色彩也隱約多了些變化。
薑海棠再次拿出顧昀笛給的那本泛黃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翻開。
看得出來這份筆記已經有好些年了,紙張已經有些脆了,但鋼筆字跡依然清晰有力。
裡麵不僅有文字記錄,還有一些精細的手繪草圖,雖然簡單,卻能看出結構的巧思。
顧昀笛的筆記條理清晰,不僅記錄了所見所聞,還有他自己的思考和質疑,甚至還有一些大膽的設想。
薑海棠看得入了神,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
她發現,幾十年前的一些技術理念,即使在今天看來也並不過時,甚至有些因為當時材料或工藝的限製未能實現的想法,以現在的技術條件或許可以嘗試。
這本筆記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座寶庫。
小何看著薑海棠專注的側臉,她的眼神明亮而充滿求知欲,不由得心生敬佩。
她悄悄起身,給薑海棠的杯子裡續上熱水。
或許,海棠說得對,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學習,等回到了京城她也應該學習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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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安靜的閱讀和思考中悄然流逝。
中間列車員來換了一次票,廣播裡播報了幾個大站的名稱。
傍晚時分,小橙子醒了,哼唧著要喝奶。
小何忙衝好奶粉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