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像一把生鏽的鈍刀。
十年了,還在緩慢地切割著彩虹的心臟。
那是在公司戰爭結束後的第一個春天,本該是生機勃發,萬物複蘇的季節,空氣裡卻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餘味。
在天瓊座重回地麵,東淮城城市重心轉移,荒街出現之後。
第一次公司戰爭便結束了。
但緊接著,古德裡安的鐵腕清算開始。
彩虹奉命帶隊處理一處被標記為“新世紀同情者”聚集的廢棄工廠。
雨下得很大,衝刷著泥濘的地麵。
一排排穿著統一編號囚服的人,眼神空洞或充滿絕望,跪在冰冷的雨水中。
行刑隊的槍口穩定且冰冷,如同機器。
彩虹站在隊列旁。
雨水順著他筆挺的軍帽簷滴落,滲進同樣冰冷的製服領口。
因為多種基因的融合十分順利。
他成了古德裡安麾下最鋒利的刀之一。
少尉軍銜,前途無量。
彩虹站在隊列旁。
作為現場指揮官,他需要確保命令的執行。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跪著的人,軍人的職責要求他冷酷。
直到……
他的視線凝固在一個角落。
那裡跪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一個女孩,大概十二三歲。
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褪色的布偶,雨水把她額前的黑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
女孩抬起頭。
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成年人的絕望或憤恨,隻有幾乎要將人靈魂刺穿的純粹恐懼。
她的目光穿過雨幕,恰好與彩虹對上。
彩虹認出了她。
戰爭最混亂的時候,他曾短暫駐紮在這個區域。
一次小規模衝突後。
他在斷壁殘垣間發現了一個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小女孩,正是她。
當時他給了她一塊壓縮餅乾,笨拙地安慰了幾句,甚至把她那個沾了泥的布偶撿起來拍了拍還給她。
那個抱著布偶,因恐懼而顫抖的小小身影,與眼前這個即將被處理的囚徒重疊了。
命令冰冷地在通訊頻道裡重複。
行刑隊抬起了槍口。
彩虹的呼吸停滯了,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他想開口,想阻止,想說“她隻是個孩子!”。
但喉嚨像被堵住一般。
軍人的紀律、古德裡安的個人崇拜、周圍士兵的目光……如同一道道無形的鎖鏈,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預備!”
冰冷的口令響起。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死神的臨近,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那雙驚恐的眼睛依舊望著彩虹的方向,仿佛在無聲地祈求那個曾經給過她一絲溫暖的大兵。
“放!”
槍聲在雨幕中爆開,沉悶而短促。
女孩的身體猛地一顫,懷裡的布偶脫手飛出,落在渾濁的泥水裡,迅速被染成肮臟的褐色。
她那雙盛滿恐懼的眼睛,在彩虹的視野裡迅速失去了光彩,空洞地望向鉛灰色的天空。
彩虹站在那裡,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明白女孩是被巨型企業荼毒的普通人,絕非是新世紀的支持者。
但子彈還是帶走了這條無辜的生命。
女孩倒下的身影和那雙瞬間黯淡的眼睛,無比清晰地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
十年前。
他沒能阻止元帥的槍。
十年後的今天,他變得更強了。
可在那些更強大的力量麵前,他還是什麼都保護不了。
“我果然......還是太弱了......”
彩虹趴在廢墟之中,口鼻溢血。
超臨界狀態對身體本就有著很重的負擔,再加上義體的全功率使用。
此刻遭受重創的他,已然抵達了極限。
艾米莉絕望的哭喊和索菲亞微弱的抽泣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狂骨那沉重的、帶著死亡韻律的腳步聲再次逼近。
彩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事情重演。
大兵舉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