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電話轉來轉去,更容易被人監聽。
但宋嘉可以用隻有自家人才能聽懂的暗語和大伯交談。
從大伯隱晦的話語中,她猜測,大伯應該是從那夥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正在和上頭周旋,很快就會迎來轉機。
更讓她意外的是,大伯在電話裡破天荒地誇了沈望川好幾次,看來沈望川也在暗中出了力。
掛掉電話後,宋嘉心情激動,腳步不自覺的往藥田走,她迫不及待想去告訴宋父宋母這個好消息。
夕陽餘暉下,宋思禮和陸淑容戴著破舊的草帽,正彎著腰鍘草。
他們臉頰被曬得通紅,汗水浸透了後背的粗布衣衫。
雖然有宋嘉在暗中打點,讓他們負責相對輕鬆的藥材管理,但每天十幾個小時的勞作還是讓兩位老人疲憊不堪。
就像現在,其他社員都已陸續收工回家,唯獨他們還要繼續勞作。
隻要太陽還沒完全落山,他們就不能停下手中的活計。
這就是下放人員的待遇,沒有休息的權利,沒有收工的自由,連生病發燒都要堅持出工。
陸淑容最先注意到女兒的過來。
她下意識想直起腰,卻又立即警覺地四下張望,見到不遠處有人,又保持著恭敬的姿態,微微欠身。
“宋研究員來了。”
在旁人眼裡,這不過是下放人員對縣裡研究員的禮節性問候。
宋嘉強忍住鼻酸,壓低聲音道:“爸,媽。我剛跟大伯通了電話。”
她假裝在查看藥材長勢,“大伯說……風向變了,再堅持堅持,很快就能回家了。”
宋思禮手中的鍘刀頓了一下,陸淑容拔草的手指微微發抖,但兩人都不敢表現出異樣。
宋嘉又補充道:“大伯還提到了羊城……爸,你知道大伯在羊城是有什麼關係嗎?”
宋思禮眼神一閃,繼續著手上的活計,用隻有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羊城?你大伯八成是搭上了南方那位‘鐵麵元帥"的關係。”
宋嘉明白過來。
大伯這是想讓父母去羊城避風頭,那邊有靠山,那幫人就奈何不了他們了。
這倒是個好去處,羊城是改革開放的前沿,爺爺在那兒還有產業根基。
父親經商是把好手,到了那邊既能暫避風頭,又能抓住發展先機,再過幾年就能東山再起。
遠處傳來腳步聲。
陸淑容立即提高音量:“宋研究員,您放心,藥田濕度我們一直控製在標準範圍內。這外頭跟火爐似的,您早點回去歇著吧。”
“好,辛苦你們了。”宋嘉臉上換上慣常的溫和笑容。
這時,王秀蘭和沈國民走了過來:“嫂子,天快黑了,你咋出來了?”
“剛出來透透氣,這就回。”宋嘉衝他們笑了笑。
王秀蘭走過來,親熱地挽住宋嘉的胳膊:“嫂子,我得了塊細棉布,摸著可軟和了,最適合剛出生的娃娃穿。這兩天我就給兩個小侄兒做兩件小衣裳送過來。”
宋嘉笑著搖頭:“不用,這兩個小家夥的衣服多得都穿不完。我今天剛收到大伯母寄來的一大包,從裡到外啥都有。”
兩人邊說邊往村裡走。
身後,陸淑容和宋思禮望著女兒挺著大肚子遠去的背影,心裡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