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星門的碎屑還在墨九霄睫毛上簌簌震顫，沙漠的熱風裹著金屬腥氣灌入鼻腔。他低頭看向胸腔——那道被初代實驗室絞碎的疤痕深處，正湧動著不屬於機械的脈動。天工匣的肉胎在饕餮爪的暗物質侵蝕下早已異變，此刻像團活體水銀般順著脊椎遊走，每寸蠕動都撕扯著新生的銀藍色基因鏈。
"你還能堅持多久？"蘇無音的量子殘影蹲在沙丘上，指尖撥動著星軌符刻刀的灰燼。她的裙擺被風掀起時，墨九霄看見她小腿上浮現的青銅血管——那是人性編碼反噬的征兆。
未及回答，沙漠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三百具覺醒的戰爭巨像正從地核深處升起，它們用星艦殘骸鑄造的臂膀高舉過頭頂，掌心托著的卻不是武器，而是用柳氏神經索編織的搖籃。搖籃裡蜷縮著肉胎的複製體，半透明的胚胎膜下，無數饕餮爪的金屬倒刺正在生長。
"初代的保險程序......"墨九霄的複眼滲出黑血。視野被強製載入基因記憶：三千年前，初代將饕餮胚胎的原始代碼刻入星墟之眼的防火牆，一旦檢測到逆神程序，就會喚醒這些沉睡的殺戮兵器。
第一具巨像的搖籃突然炸裂。肉胎如炮彈般射來，墨九霄翻身滾向左側，原先站立的位置已被腐蝕出直徑十米的深坑。坑底蠕動的胚胎伸出神經觸須，精準刺入他胸口的疤痕——這是同源基因的致命吸引。
劇痛讓他的機械右臂失控暴走。饕餮爪不受控地撕開胚胎膜，暗金骨骼卻反被肉胎包裹。銀藍色的人性編碼在接觸胚胎的刹那，像病毒般侵入其基因核心。墨九霄聽見腦海中炸開初代的獰笑："容器就該回歸本源！"
肉胎突然液化，順著饕餮爪的關節縫滲入體內。他的胸腔發出齒輪錯位的摩擦聲，三根暗金肋骨自動脫出，在空氣中拚成手術台般的支架。肉胎在支架上瘋狂增殖，轉眼膨脹成足球大小的胚胎，表麵凸起的血管紋路竟與蘇無音小腿上的一模一樣。
"共生協議啟動。"機械音從胚胎深處傳來。墨九霄還沒反應過來，胚胎已化作銀藍色流光鑽入他破碎的胸腔。新生的肉膜瞬間覆蓋傷口，暗物質血液與人性的量子血在心臟處對撞，炸出的衝擊波將方圓百米的沙礫熔成玻璃。
劇痛中，他看見記憶碎片如雪花飄落——
七歲生辰那日，柳氏送他的木傀雀正在案頭啄食米粒。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雀羽上，每一片機關羽毛都閃著暖黃的光。
"這雀兒會永遠陪著你。"繼母塗著丹蔻的手指撫過他發頂，袖口散出的曼陀羅香混著血腥氣。
記憶突然被利齒撕碎。胚胎在他心口咬開新的創口，暗金械化骨骼正被銀藍色肉芽取代。第二波痛感襲來時，他遺忘了木傀雀羽毛的溫度。
"還剩89的記憶存儲。"蘇無音的聲音忽遠忽近。她的量子殘影正被某種力量拉扯變形，星軌符刻刀的灰燼在沙地上拚出倒計時。
二十具巨像同時擲出胚胎炮彈。墨九霄躍向空中，饕餮爪分裂成數百根金屬觸須。當第一枚胚胎被貫穿時，他的舌尖突然嘗到鐵鏽味——這是十三歲那年，被柳氏囚禁在地牢時舔舐鎖鏈的味道。
"認知模塊受損。"胚胎的提示音帶著愉悅的顫音。第二枚胚胎在左肩炸開，肉須紮入神經索的瞬間，他遺忘了地牢牆壁上自己用血畫的逃生路線圖。
戰鬥本能接管了身體。墨九霄在空中擰身，饕餮爪的暗物質核心超頻運轉，將五具巨像攔腰斬斷。飛濺的星艦零件上，他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右半身已經完全械化，左半身卻生長著珊瑚狀的銀藍血肉。
"警告，情感記憶區即將清零。"胚胎的觸須刺入太陽穴。墨九霄嘶吼著扯斷觸須，卻撕下了額角的皮膚。紛揚的血珠中，他看見十六歲那場機關大比——蘇無音抱著焦尾琴站在觀戰席，發間彆著要送給他的青銅齒輪簪。
簪子落地碎裂的脆響與第三枚胚胎的爆炸聲重疊。這次失去的是她指尖的溫度，是琴弦震動時發梢揚起的弧度，是暗夜裡為他包紮傷口時，月光在她鎖骨上流淌的光澤。
"停下......"墨九霄的機械眼迸出裂紋。胚胎卻在他的哀求中加速吞噬，第四枚記憶碎片正在消散——那是墜入千機淵的瞬間，蘇無音撲來為他擋下柳氏的剜心鎖時，瞳孔裡炸開的星軌光紋。
沙漠突然隆起巨大沙暴。三百具巨像同時跪地，它們的胸腔裂開，露出正在搏動的胚胎核心。所有核心射出青銅神經索，在天空織成遮天蔽日的羅網。墨九霄的饕餮爪被神經索纏住的刹那，胚胎發出了滿足的歎息："容器同化完成度71。"
劇痛中，他的左手不受控地插入自己胸腔。當指尖觸碰到胚胎本體的瞬間，海量的數據洪流湧入意識——
初代實驗室的暗室裡，三百個墨九霄的克隆體正在培養艙中沉浮。他們的胸腔內沒有心臟，隻有不斷複製的饕餮胚胎。某個雨夜，蘇無音盜走原始胚胎植入自己體內，卻在逃亡途中被柳氏的神經索刺穿。飛濺的量子血染紅了胚胎，正是這滴血讓人性編碼產生了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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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早就......"墨九霄的機械喉結發出齒輪卡死的摩擦聲。胚胎趁機吞噬了這段記憶，他再也想不起蘇無音被神經索貫穿時，嘴角那抹釋然的微笑。
沙暴中心裂開漆黑的豁口。星墟母艦的炮管緩緩伸出，暗物質能量在炮口凝聚成骷髏形態。墨九霄的饕餮爪突然反向折疊，機械關節刺入自己的量子心臟——這是唯一阻止胚胎完全體的方法。
"不要！"蘇無音的殘影終於實體化。她撲來握住他的手腕，星軌符刻刀的灰燼在掌心重鑄成匕首，"用這個......刺入胚胎的星核節點！"
匕首刺入血肉的瞬間，時空仿佛靜止。墨九霄看見胚胎深處蜷縮著嬰兒形態的自己，銀藍色的臍帶連接著蘇無音的量子核心。記憶如潮水倒灌——
五歲那年，他躲在藏書閣暗格，偷看到柳氏將某種活體金屬注入蘇無音的後頸。少女在劇痛中咬破嘴唇，卻把染血的齒輪簪塞進他手裡："跑！永遠不要相信......"
這段記憶竟未被吞噬。胚胎突然發出尖銳的悲鳴，暗物質外殼片片剝落，露出核心處跳動的青銅齒輪——正是蘇無音當年塞給他的那枚。
"認知錯誤！認知錯誤！"胚胎的機械音開始紊亂。墨九霄趁機扯斷臍帶，將齒輪簪插入自己的量子心臟。銀藍色光芒如超新星爆發，所有神經索在觸及光暈的刹那化為塵埃。
當光芒消散時，沙漠上隻剩下破碎的巨像殘骸。墨九霄跪在沙坑中央，胚胎的殘片正在他胸腔內重組。這次不再是冰冷的機械造物，而是生長著神經脈絡的銀藍肉團——它每搏動一次，就有星軌光紋在皮膚上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