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好東西,把自己的羊賣給其他村民,鎖上了屋子的木門。
他跟著有馱馬的商隊一起出發,來到了阿爾瓦多。
那一年,十六歲的少年心中充滿鬥誌和希望。
直到十七年後,少年不再是少年了,昂揚的鬥誌也被磨滅。
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回來到了以前和奶奶一起住的舊房子裡。
他把自己的老夥計掛在牆上,有時候還用那把曾經伴他殺敵的長槍當燒火棍戳木炭。
他不會在夜裡做夢了,不會在夢裡夢見自己成為一個英雄。
他買了幾隻羊,重新打理出了羊圈,每天掃掃羊屎,擠擠羊奶,偶爾會講故事給村裡的小孩子們聽,也會帶一些孩子去森林和荒原裡打獵。
他考慮要不要和隔壁的瑪麗組成一個家庭,那樣的生活,也許挺適合他的,他的奶奶一定會為他高興。
和村裡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大笑著吹噓自己在外的經曆。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夜深人靜的夜晚,他會一個人坐在火塘邊,想起那個盛開百合的春日,用油脂輕輕擦拭老夥計的槍尖。
而現在他又想起了那個陽光和煦的春日,想起了精靈問過他的問題。
“波特,你為何總是執著於那些尋找寶劍的故事?你想找到一把寶劍麼?”
“當然想!”
“那當你拿到寶劍,你的冒險就結束了麼?”
“怎麼可能,那也太沒意思了,我要做一個英雄,我要做萬眾矚目的大英雄!”
盧卡斯想起了自己離開村子的初衷,他並非是為了財富和珠寶而成為冒險者,他所渴望的,是一場史詩般的冒險。
他一直覺得,得到寶劍,隻是冒險的開端。
可多年後,他並沒有萬眾矚目,也沒有得到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寶劍。
他就快死了,他所背負的希望,也將會與他的弱小和無能一同葬送。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堅持到最後。
他忽然覺得身體變得輕盈,好像靈魂出竅,身體的疼痛變得輕微。
他伸出手,將小腿上的木箭折斷,帶羽毛的木箭後端被他丟棄在雪地裡。
傷痕累累的他重新站了起來,舉著自己的長槍。
“放箭!”冰島騎士做出手勢。
弓手一同拉弓,奇妙的是,盧卡斯感覺到了弓和箭的律動。
不隻是弓和箭的律動,還有冰島人手中的長劍,他們握住的盾牌。
那些盧卡斯在十七年的冒險者生涯裡,不斷嘗試卻最終放棄的武器和防具,像是在對他訴說著什麼。
其中,又以他緊握著的塔尼亞軍槍最為強烈。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終於學會了這把塔尼亞軍槍的使用方式。
他舉起長槍,槍尖抖動,他隻用一次刺擊,那四隻木箭,竟然被他擊落在了雪地裡。
他背負著重傷的身體,再次做出了戰鬥的架勢。
明明到處都血肉模糊,明明全身都被死靈法師的毒素侵入,可他從未覺得如此輕鬆過,好像他的靈魂被釋放出來,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清晰。
麵對那些舉劍的騎士,他如一個稚子般毫無章法地揮動自己的長槍,槍尖畫出的弧線像是孩子用樹枝在地上劃動處的亂七八糟線條。
就是那樣的攻擊,卻將四個騎士的劍和鴉盾挑飛。